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明妆裴今宴的其他类型小说《一别两宽,将军自重,妾身想独美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路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明妆为何哭?因为梦里,她昨天晚上被裴今宴卸了关节,疼了整整一夜,今天白天睡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才回娘家。当回娘家、到达的学士府门前时,也是这些下人在等她,而且脸色都不怎么好。她当时本就因为裴今宴憋了一肚子气,看见面有菜色的下人时,更是大发雷霆,还没进门,便逼着下人们跪在门前自扇嘴巴,扇到她开心了、满意了,才进府门。即便如此,她心情依旧不好,对着父母大发脾气。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下人们面色不好,因为......他们在府门外等了整整一天啊!她甚至脑海中浮现出了画面——她出嫁后,母亲担心、思念,茶不思饭不想,可算熬到回门日。母亲早早起身,打发着下人出来等,生怕怠慢了女儿,寒了女儿的心。她......她之前为什么会那么做?为...
《一别两宽,将军自重,妾身想独美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苏明妆为何哭?
因为梦里,她昨天晚上被裴今宴卸了关节,疼了整整一夜,今天白天睡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才回娘家。
当回娘家、到达的学士府门前时,也是这些下人在等她,而且脸色都不怎么好。
她当时本就因为裴今宴憋了一肚子气,看见面有菜色的下人时,更是大发雷霆,还没进门,便逼着下人们跪在门前自扇嘴巴,扇到她开心了、满意了,才进府门。
即便如此,她心情依旧不好,对着父母大发脾气。
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下人们面色不好,因为......他们在府门外等了整整一天啊!
她甚至脑海中浮现出了画面——她出嫁后,母亲担心、思念,茶不思饭不想,可算熬到回门日。
母亲早早起身,打发着下人出来等,生怕怠慢了女儿,寒了女儿的心。
她......她之前为什么会那么做?
为什么会伤了那么多人的心?她......她真是罪大恶极!
雅琴和云舒自然不知小姐在想什么,只以为小姐出嫁后想娘家,急忙掏手帕为小姐擦泪,一边陪着哭一边哄着,“小姐别伤心,即便您出嫁了,国公府和学士府离得不远,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回头咱们买马车,奴婢去学赶车,小姐想家咱们立刻出发,一天三顿回学士府吃都行。”
“对对对,甚至晚上您可以等着学士大人、夫人睡下了,再回国公府,大不了咱们买通国公府的门丁,这件事交给奴婢办,奴婢肯定能办成。”
苏明妆哭得更凶了......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关心?
她从前对她们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打骂人,她不是人!
学士府门前下人们见小姐马车回来,却半天没动静,纷纷不解。
管家上前,问车夫情况。
车夫小心翼翼透着马车门缝看一眼,小声道:小姐在哭,丫鬟在哄。
管家了然,回去和其他人说了情况,众人也是惊愕地抬头看天,瞧瞧太阳是从东边出来还是西边出来,或者,是不是要下红雨。
否则,小姐怎么突然有良心了?
小姐任性跋扈、缺心眼、白眼狼、脾气不好、尖酸刻薄、目中无人、自大自负,他们早就习惯了。
他们大清早跑出来等着,也不是真盼小姐回来。正好相反,他们巴不得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小姐这辈子都别回来。
学士府若没有小姐,一切安好。
有小姐后,学士夫人参加聚会都被人白眼,学士总得给小姐善后、赔礼道歉,还和国公府撕破了脸。
这还不算!
之前那些看好安国公,想招安国公当女婿的几位大人,也都和学士翻了脸,有的甚至直接说老死不相往来。
小姐哪是什么老蚌得珠,分明是讨债鬼!
如果没有小姐,学士和夫人的日子得多舒坦?
马车里。
王嬷嬷陪着小姐哭了一会,之后轻声劝道,“小姐,两个丫头说得对,以后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不用那么伤心,夫人想必在院子里等小姐呢,小姐再不出去,搞不好一会夫人自己出来了。”
苏明妆一听,急忙压住情绪。
她已经这么不孝了,哪还能让母亲亲自出来迎接?
“云舒,你把巾子用冷水镇一镇,给我擦脸。”
“是,小姐。”
他们乘坐的马车,虽然规格不如皇家辇车,但内部也是精心布置,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双层紫砂水壶就有三个。
分别装着热水、常温凉白开,和从井里打出来,放了冰块的冰水。
很快云舒便将冰凉凉的巾子拿来,本要为小姐擦脸,却被小姐婉拒,自己接了巾子敷在脸上冰镇起来。
“还有冰水吗,你们也擦一擦,咱们回家便高高兴兴,别让她们担心。”苏明妆道。
“是,小姐。”三人也将帕子蘸湿,擦了脸。
冰镇巾子有效果,不大一会,苏明妆哭肿的脸便恢复正常,只是眼睛周围还残留粉红。
也因为这么一折腾,早晨脸上擦的胭脂水粉都卸了去,露出嫩得好似掐出水的雪白皮肤。
雅琴赞叹小姐的好皮肤,控制自己想摸一把的冲动,柔声问道,“小姐的妆都没了,奴婢带了妆粉,给小姐重新画一下吧?”
苏明妆皱眉,“不画了,别让大家久等。”
早晨她强忍着抵触化妆,是为了符合之前自己的形象,怕改变太大,父母担心。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哭一场,有了借口,索性就不画。
之后,云舒先下了车,之后接小姐下车,然后是雅琴和王嬷嬷。
小姐一露面,学士府的下人们便上前问安,表达欢迎。
苏明妆愧疚地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道,“免礼。你们很早出来等我吧?让大家久等了。”
之后扭过对王嬷嬷道,“每个人赏一两,管事三两,管家五两。大热天的,给大家买点凉茶,祛祛暑。”
“是,小姐。”王嬷嬷答应后,立刻掏出钱袋准备了。
昨日,小姐便叮嘱她,让她拿三百两兑换成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大吃一惊!
小姐要赏他们?
从前小姐不瞪他们一眼、骂他们一句就不错了,连小姐身旁的贴身丫鬟都很少得赏,哪轮得到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下人得赏?
而且一赏就是一两银子。
要知道,学士府死契下人一个月工钱也才三到八两不等!
众人齐齐跪地,感谢小姐打赏。
苏明妆若有所思地看向众人,幽幽叹了口气,“起来吧,都保重好身体。”
说完,便进了府门。
跪地的众人懵了——小姐刚刚说啥?让他们保重身体?为什么这么说?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怪?没有平日里的气焰,莫不是在国公府挨欺负了?
虽然想到小姐挨欺负,众人心中窃喜,但拿人家手短,拿了赏银,又想为小姐抱不平。
府内。
苏明妆行色匆匆,恨不得拎起裙子往慈芳院跑。
王嬷嬷等人一边跟,一边小声劝着,“小姐,慢着些,看看路。小姐,您等等。”
苏明妆充耳不闻,就这么一口气跑到慈芳院,当看到院门上面的熟悉牌匾时,鼻尖一酸,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因为关于慈芳院上一段记忆,还是母亲被她气死,她回来奔丧,却被父亲赶出家门。
太好了!一切都是梦,太好了!
醒来后,都来得及!
王嬷嬷无奈地掏出帕子,“小姑奶奶呦,您怎么又哭了?”
这一时间,慈芳院的周嬷嬷也迎了出来,见小姐不进门,站在门口哭,急忙问道,“奴婢见过国公夫人,这是怎么了?”
心里想:小姐莫不是在国公府被欺负了?不过,被欺负也是正常,毕竟小姐以那种方式强嫁入国公府,如果能和安国公和和美美,就怪了!
苏明妆破涕为笑,“还按照从前的称呼,叫小姐吧。我哭,是因为想父亲和母亲了。”
周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小姐快请进吧,大人和夫人等了好一会了。”
苏明妆吃惊,“这才什么时辰,就开始等了?”
“是啊,大清早用过早膳就开始等了。”
“......”
苏明妆想到梦里,自己睡了一天,到傍晚回娘家,明明让父母等了一天,还对父母发脾气,只恨不得重回梦里,抓着“自己”的衣领,狠狠给“她”几个大嘴巴。
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对王嬷嬷道,“所有慈芳院的下人,都按照老规矩打赏。”
“是,小姐。”王嬷嬷应了。
周嬷嬷疑惑地看向王嬷嬷,眼神不解——打赏?小姐?小姐打赏?
王嬷嬷憋着笑,点头——没错,就是小姐打赏。
丫鬟们见小姐回来,纷纷上前请安。
苏明妆却没像从前那样视而不见,而是用眼神都回了下,之后便进了房门。
一进房门,就见父亲和母亲坐在厅堂的两个主位上,好像低声争吵着什么,“父亲、母亲,明妆回来了!”
说着,扑通跪下,连磕三个头。
她死死咬着嘴唇,压制着哭意。
苏夫人吓了一跳,急忙从座位上下来,不等周嬷嬷上前,自己动手扶女儿,“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当扶起女儿,见女子红着眼圈,以及咬得发白的嘴唇时,也是悲从心起,“孩子,你受苦了!”哽咽起来。
再看苏学士,脸色阴沉,眼神狠厉。
苏明妆见父亲沉了脸,急忙道,“母亲别误会,女儿好好的,一点没委屈,不信您来检查检查,女儿没少胳膊没少腿,身上没伤也没淤青,什么罪都没遭!”
苏学士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苏夫人苦笑,“傻孩子,没打你就是没委屈了?”
其实不用孩子说,她也能想到——以威胁的形式强嫁过去,如何能被善待?
她也不愿娇养的女儿去受罪,无奈女儿非就看上了裴今宴那小子。
苏明妆用手帕为母亲擦眼泪,甜甜笑道,“当然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有些女子嫁给、不喜欢的男子,哪怕夫君对她极好,但她顶多算是幸福,绝非喜悦。
但女儿不然,女儿嫁给喜欢的男子,用不着他对我好,只要我每天看见他的脸,我就喜悦。他不打我不骂我,还得来看我,我管他高不高兴,反正我是高兴的。”
众人,“......”没错了,这风格,确实是他们家小姐!
王嬷嬷等三人则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小姐叮嘱她们的话——小姐打算一年后和离这件事,可以破例告诉她们,但不许她们干涉、泄露,小姐自有打算。
苏夫人也止住悲伤,狐疑地打量女儿,想判断女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倒是苏学士发话,“你自己养的闺女,你还不了解?她没挨打就行。”
苏夫人埋怨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倒是没反驳。
苏明妆扶着母亲起身,将母亲扶到主位上,笑嘻嘻道,“父亲,母亲,你们二老坐好,女儿先敬个茶,之后我们再慢慢聊。”
苏夫人惊讶地看向女儿,却见今日的女儿,少见地没上妆,露出白嫩的皮肤,如雨后湖泊般清透灵动的大眼,以及粉色光泽的嘴唇。
她是多久没见女儿素面了?
自从女儿十四岁,被玉萱公主身旁几个马屁精忽悠着,便天天浓妆艳抹,画得好似嫁过人的少妇。
她自是劝过,但女儿一口咬定,说这是宫里最流行的妆容,连娘娘们都在画,民间女子不懂。
苏夫人不敢多劝,因为再劝下去,女儿发脾气就不吃饭了。
却没想到,从前女儿未出阁时化得好像少妇;如今出阁做了少妇,反倒是不化妆,轻盈得好似少女。
未施粉黛的女子,哪像十八岁年纪,倒是好像十四五岁。
待苏学士和夫人坐好后,苏明妆停下嬉笑,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让自己的端正严肃起来。
之后有丫鬟端着托盘,送上茶盏。
她双手捧起茶盏,缓步走到学士面前,屈膝、递茶,“父亲,请用茶。”
姿态优雅、挺拔如竹,动作也比昨日在国公府要流畅许多。
配之女子纤细的腰身,端庄的神态,哪还有之前骄纵跋扈的模样?好像生生换了个人!
苏学士震惊地接了茶盏,掀开盖子喝茶时,眼睛还紧紧盯着女儿,满是诧异。
饮了茶后,苏学士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起来吧。”
“是,父亲。”
苏明妆起身,又接了另一个丫鬟送来的茶,再次一丝不苟地奉给苏夫人。
苏夫人也是吃惊地接了茶,让女儿起身,之后用目光质问王嬷嬷,问其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回给其一个恭敬,又不失安抚的笑容。
苏夫人道,“妆儿,坐吧。”
苏明妆入座,脸上还带着由内而外的喜气。
苏夫人对周嬷嬷使了个眼神,周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让无关下人撤下去,厅堂内便只剩下主子和各自的心腹贴身下人。
见没了旁人,苏学士面色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为父,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明妆端起茶,俏皮地眨了眨眼,“父亲您还不了解女儿吗?就女儿的性格,怎么可能吃亏?女儿在国公府极好呢,他们母子可不敢招惹我。”
她一边努力模仿自己之前骄纵的口吻,一边喝了口茶。
这茶,是她最喜欢的花茶,母亲这里,永远都准备着她最喜欢的东西。
苏夫人叹了口气,“妆儿,你......你幸福吗?”
苏学士瞪了妻子一眼——你问那废话做什么?她能幸福就怪了!
苏明妆放下茶盏,认真道,“母亲您放心,女儿是从来不肯吃亏的,女儿喜欢裴今宴,就要嫁给他,哪怕他不乐意我也要嫁;等哪天女儿不喜欢他时,就会和他和离,哪怕他不乐意我也要和离。如果女儿这样恣意还不幸福,那些盲婚哑嫁的女子就幸福了?不说远的,就说户部侍郎二女儿于颐然,嫁的不是自己想嫁的人,到现在还不幸福呢。”
王嬷嬷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中暗道——小姐此举高明!现在就为一年后的和离,做了铺垫。
众人心里想——小姐果然还是小姐,哪怕看起来懂事,也狗改不了......不是,是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苏学士也被闪了一下腰,亏他刚刚还在暗喜,以为女儿长大懂事了,闹了半天......转念又一想:罢了,懂不懂事都是他的女儿,没区别。
不过,哪怕女儿是无心之语,却也有道理!
如果皇上真的因某种原因,欲把裴今宴培养成暗中势力,表面平常、实际重视,而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皇上施压,逼着裴今宴娶明妆,
皇上为了不暴露计划,不得不让裴今宴娶了,心里却狠狠记了他一笔,等着秋后算账,那他......可就生死难料了!
苏学士越想越心惊胆战——对呀,裴今宴那种硬骨头,他开出那么多条件,裴今宴都不肯。但他去求皇上,裴今宴就同意婚事,会不会......
会不会是皇上施压!
糟!他好像闯大祸了!
苏夫人也发现苏学士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急忙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苏学士深深看了苏明妆一眼,尽量让自己表情轻松,“没什么,茶喝了、人也看了,我去忙些公事。”
“啊?大人您今天有公事?您昨天不是说,今天空下来了吗?”
“突然想到的,很急,等忙完就回来。”
“是,那大人快去吧,大人辛苦了。”苏夫人急忙起身,恭送夫君离开。
苏明妆也跟着起身,脸上的假笑几乎要挂不住,心情一落再落——父亲......也意识到了吗?
在梦中,把父亲斗下去的,是裴今酌。
但刚刚父亲说得对,个人的发展如何与家族发展相提并论?
一个人再厉害,又如何与一个盘根错节的权贵家族抗衡?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依仗自家兄弟,外戚。
算一算时间,大概十年后裴今酌斗败父亲,而现在裴今酌还未被启用,也就是说有十年的发展时间。
十年发展,就能斗权贵家族?
不!
裴今酌只是一把刀,要么是皇上的刀!要么是裴今宴的刀!
看着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苏明妆红裙华服之下,已沁满冷汗,双拳也是捏紧,涂着豆蔻的红指甲深深陷入手掌,疼而不知。
不行......无论用什么方法,她要保护父亲!保护母亲!保护苏家!
苏夫人收回视线,极力压抑担忧,生怕吓到女儿。
拉着女儿的手正要去房间,却发现女儿的手很冷,“妆儿,你的手为何这么凉?”
苏明妆笑嘻嘻道,“刚刚在车上喝太多冰水了。”
说着,对王嬷嬷使了个眼神。
王嬷嬷立刻配合,开始打小报告起来,“夫人,您可快说一说小姐吧,小姐这两天嗜凉得很,天天要喝冰水,奴婢劝不动啊!再这么下去,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苏明妆本来愁云惨淡,却被王嬷嬷这精湛的演技逗笑。
苏夫人哪知其中道道,心疼又宠溺道,“你这孩子,这个节骨眼儿怎么能喝冰水呢?你不想怀孕了?听娘的,别喝,要喝也等生完三个孩子再喝。”
“......”
提起“生孩子”,苏明妆便想到“同房”,想到梦中与不同男人颠鸾倒凤的画面,瞬间恶心起来。
她急忙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母亲,哥嫂呢?”
“你几个兄弟今日不休沐,至于几个嫂子,估计在忙吧。昨天我特意让她们不用早过来,临近中午过来,或者等丫鬟通知便可,谁知道你回来得这么早?”
未出嫁前,苏明妆是出名的赖床,中午之前是见不到人的。
苏明妆鼻尖一酸,“您和父亲明知道我回来得晚,还那么早起来等着?”
苏夫人笑意温柔,“人年纪大,没那么多瞌睡,早起等就等了。”
理智告诉苏明妆,此时应该装出飞扬跋扈的模样,但却怎么也装不出来,她只想当乖巧女儿,让母亲省心的孝顺女儿。
随后,两人进了苏夫人的房间。
苏夫人将女儿拉到软榻上坐下,有丫鬟立刻送上小姐最喜欢的果茶和瓜果。
苏夫人满面担忧地盯着女儿的脸,沉声道,“孩子,你真没被欺负?为何......为娘觉得你变化很大?”
苏明妆撒娇地努了努嘴,“娘放心吧,我不懂事,难道国公府的人也不懂事?他们不敢欺负我的。”
见母亲眼神依旧疑惑,只能道,“变化......确实有一些,之前在家里,无论我说什么荒唐话、做什么荒唐事,都有父亲、母亲和哥嫂帮我撑腰。现在到了国公府,人生地不熟的,说话做事之前,也不得不提前想想了。”
“真的?”
“当然,不信您问问王嬷嬷嘛,女儿在国公府可乖了,敬茶仪式都没闹事呢。”
苏夫人想到刚刚女儿为她敬茶时,那优雅又标准的姿态,打趣道,“人生地不熟就能三思?之前为娘怎么没想到呢?早知如此,为娘早就应该把你嫁出去。”
苏明妆哭笑不得,“娘您舍得吗?女儿都后悔了,女儿不想嫁人,只想在娘身边。”
苏夫人瞪起眼睛,“瞎说什么?女孩子家家,怎么能不嫁人呢?”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些谈话声。
苏夫人看向窗外,“是你的嫂嫂们来了。”
苏明妆立刻从软榻上跳下来,去迎接嫂子。
她上面有三位嫡兄,便有三位嫂嫂,因为她是父母的老来女,所以和三位嫂嫂年龄差距也大,嫂嫂们看着她长大,待她就好像待个女儿。
终于在全家不懈努力下,把她惯出了骄纵的样子。
梦中最落魄时,她便不断回忆从前在娘家时的无忧无虑,其中也有这几位嫂嫂。
苏明妆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之后直接扑在嫂嫂们的怀中,嚎啕大哭。
......
傍晚。
苏明妆用过了团圆饭,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家人,乘车回到国公府。
只是,去时是三辆马车,回来时,是五辆。
另外两辆是学士府的马车,装的是嫂嫂们给她拿的礼物。
其中除了女儿家喜欢的绸缎布料妆品,还有她主动开口要的一些东西,例如:书!
各种书!
能嫁入苏家的女子,也都是权贵家族的嫡女,哪个拎出来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听说小姑子“改邪归正”,准备好好学,大家当然都掏出看家本领,把自认为最有用的书,都送了出来。
还放言说,小姑子若有什么地方看不懂,便回娘家,她们会手把手教。
从娘家回来后,苏明妆不仅心情好了,意志也越发坚定,
她发誓,不仅要顺利度过一年期限,还要尽量缓和裴家和苏家矛盾,保全苏家。。
车队到了国公府大门,刚停下,苏明妆便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好奇打开窗向外一看,正好与身着深紫色官服,腰间佩挂黑漆鞘手刀的清隽男子四目相对。
男人的眼神永远冰冷,好似只要触碰便能被冻伤一般。
苏明妆急忙收回视线,坐回车中,广袖之下,手指发抖地拢紧。
王嬷嬷急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外面是谁?”说着,好奇看过去。
苏明妆垂眸,低声道,“是裴将军,我们别下马车,等他进去了再说。”
王嬷嬷欲言又止,也不知如何劝,只能点头。
随后,苏明妆便坐在车内长椅上,阖着眼,陷入沉思。
马车外,披星戴月归来的裴今宴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门丁,便大步进入府门。
全程,除了刚不小心与车内女子对视一眼外,再没给对方半个眼神。
好一会,
外面安静下来,苏明妆才缓缓睁开眼,“王嬷嬷,你让其他人在原地等着, 你陪我进去一趟。”
国公府下人听见,倒是没惊讶,毕竟京城人尽皆知苏明妆喜欢国公爷,也正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编排诬赖。
众人心生鄙夷,却没表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在房间角落,等着看这苏明妆又要耍什么花招。
苏明妆尴尬地咬了咬唇,之后道,“刘嬷嬷,你们能不能出去?”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道,“抱歉夫人,伺候主子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本分,您若是在学士府,谁伺候夫人,奴婢管不着。但在国公府,奴婢若不在旁伺候,国公爷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
不是喜欢国公爷吗?那就直接搬出国公爷。
雅琴怒了,“你们别欺人太甚!”
春竹立刻反唇相讥,“欺人太甚的是你们!你们是怎么来我们国公府,难道心里没数?”
“你说什么?”
场面剑拔弩张起来。
苏明妆吓了一跳,急忙大喊,“停!别说了,都闭嘴,我命令你们闭嘴!要吵改天吵,今天不行,不要耽误我的敬茶仪式!”
她可怕死了!
梦里,因为敬茶仪式的不愉快,裴夫人生气,所以当天晚上便吐血。
虽然......梦里她的悲剧主要原因是和锦王偷情,如今只要不偷情,她大概率不会那么惨,但......她想有好名声!
她太羡慕顾翎羽了!
骠骑大将军之女,顾翎羽与裴今宴一样,都是儿时神童、少年天才,文武双全、才貌兼备,上、可以带兵打仗立奇功、下、嫁给如意郎君美满一生。
顾翎羽的名声极好,京城中除了玉萱公主讨厌顾翎羽外,其他大小闺秀都喜欢顾翎羽,个个恨不得做其闺蜜,无论顾翎羽到哪里,身边都围了一群闺秀。
她真的太羡慕了!太羡慕了!
她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不学无术、任性跋扈,大家都不喜欢她,但哪怕一半......哪怕她只有顾翎羽的一半,或只有顾翎羽一根小拇指的能耐,她也满足了。
如今,她诬陷裴今宴、父亲到国公府闹事、裴夫人因此旧疾发作,人尽皆知,如果过一阵子裴夫人死,哪怕不是她气死,但世人也会将这罪名安在她头上。
不行!
她不想毁自己名声!
最起码在她和离之前,裴夫人身体都要健健康康的,无论用任何方法。
想到这,苏明妆坚定了信念,大吼一声,“你们听好了:无论是国公府还是学士府的人,谁耽误我的敬茶仪式,就滚出去!我这里绝不留人!”
哗!
众人哗然!
苏明妆见控制住局势,这才松了口气。
“王嬷嬷,还有多久到敬茶仪式?”
王嬷嬷愣了一下,之后急忙道,“回小姐,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苏明妆明艳的面庞白了一白,焦急道,“没时间了,我记得当时宫中的教养嬷嬷指导我时,你也在旁,你还记得内容吗?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你知道多少,就教我多少。”
王嬷嬷见小姐认真,也不敢耽搁时间,“小姐放心,当时教养嬷嬷说的话,奴婢都记得呢!宫里规矩和我们民间大差不差,最大的区别便是姿态上。丫鬟端着托盘来时,小姐需双手捧住茶碗,双眼坚定不得飘忽,步伐从容、不急不缓,走到要敬之人面前一步远,才能递茶。
递茶时,屈膝、右膝低于左膝,双臂微屈向前奉茶的同时,背要挺直,头与脖颈都要向上,绝不能前倾......”
众人却见,夫人剪剪秋水一般的美眸,慢慢染了一层雾气,眼神也越发迷茫。
等了好一会,待王嬷嬷讲完了,苏明妆这才小声问道,“王嬷嬷,你刚刚说的这些,是当年教养嬷嬷教的,还是......你又添加了一些你自己的想法?”
王嬷嬷急忙解释,“回小姐,奴婢哪敢添自己的想法啊?这些都是教养嬷嬷说的,奴婢还漏了一些呢。”
“啊?”苏明妆有些懵,“教养嬷嬷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不记得?”
王嬷嬷哭笑不得,“您哪记得啊?当年您可一直和教养嬷嬷吵......”声音一顿,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国公府的下人,又改口道,“当年小姐您年纪小,不记得是正常。”
说着,忐忑地看向刘嬷嬷等人。
刘嬷嬷等人的眼神——就说嘛,苏家小姐是出名的不学无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的乖巧,也是装的。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就看她能撑多久。
苏明妆的思绪不自觉回到五年前,确实如王嬷嬷所说,她一直在找教养嬷嬷吵架。
教养嬷嬷教她眼神柔中带韧,她说教养嬷嬷眼睛小,眼角有眼屎。
教养嬷嬷让她行走时不要左右晃,她说教养嬷嬷也晃,因为屁股大。
教养嬷嬷气得要冲上来厮打她,她又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教养嬷嬷不沉稳不庄重,可怜的嬷嬷,越想越生气,不顾母亲的恳求挽留,大半夜离开学士府。
那时的她多无忧无虑啊?当然......也毫无教养。
她记得梦中,在母亲被她气死、父亲将她逐出家门,她把贴身奴婢卖掉换银子,银子却被口蜜腹剑的刁奴抢走,流落街头时,回忆最多的便是少女时期在家中无法无天的日子。
那段日子太美好了,有母亲在的时候太美好了......
想着想着,两道温热、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她想回家,她不想嫁人,她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只想在母亲身旁。
众人见苏明妆突然流泪,吓了一跳,王嬷嬷急忙掏出帕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硬撑,如果身体不舒服,奴婢就请大夫!奴婢觉得老夫人定会体谅。”
苏明妆抢过帕子,快速擦干脸上的泪,坚定道,“我没有不舒服,开始教吧!”
她发誓!
这一年,绝不能丢学士府的脸!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更不能气到裴老夫人,不能让裴老夫人死在她手里!
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撑一年!
一年后和离,她就回家!
苏明妆让雅琴模仿敬茶仪式的丫鬟,用托盘端来茶盏,她双手捧起茶盏,一步一步,极其认真地走到一个模拟长辈的椅子。
确定好距离后,缓缓福身,用尽全身力气绷紧后背,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肩膀酸痛。
房间内鸦雀无声。
包括刘嬷嬷等人,也都惊愕地看着一丝不苟练习仪态的女子。
苏明妆半蹲下后,并未马上起身,而是认真问道,“王嬷嬷,你看我的背直吗?”
所有人都能看出裴二夫人脸上的恶意,学士府的下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心里默默为自家小姐打气。
很快,有丫鬟捧着檀木托盘上前,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茶盏。
苏明妆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回忆王嬷嬷说的动作要领,一边将茶碗双手捧起,缓步走到严氏面前,挺直了腰杆,身子一矮,“母亲,请用茶。”
她知道裴老夫人讨厌她,所以平时尽量不用“母亲”这一称呼,只是敬茶时,不得不用。
果然,严氏听见“母亲”二字,眉头皱了皱,还是接过茶碗,打开碗盖,抿了一口。
之前那端着托盘的丫鬟立刻上前,严氏将茶碗放回托盘上,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苏明妆起身,立刻改了口。
严氏听见女子改口,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方才端着托盘的丫鬟退下,另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有一盏新茶。
所有人提心吊胆起来,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裴老夫人不作妖,作妖的是裴二夫人。
果然,
苏明妆一丝不苟地进行敬茶仪式,但屈膝后,裴二夫人非但不接茶,还扭头和裴老夫人聊了起来。
“枫华,你今天气色不错,昨天晚上休息得怎样?”
“......”严氏无奈,低声道,“这话题刚刚我们不是聊过?别闹了,快接茶。”
霍薇连看都不看面前半蹲的女子,继续笑盈盈道,“你这耳坠挺不错的,什么时候买的?”
“......”严氏叹息,“戴了十几年了。”
“真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摘下来给你瞧瞧?”
“......薇薇!”
“你的口脂颜色也不错,哪家店铺的?还有多余的吗,分我一份,你知道的,哪怕是同一家店铺、同一个工匠,不同时间做出来的口脂颜色也不尽相同。”
“......”严氏彻底无奈了,但她又知道好友是帮她出气,她不能拆好友的台。
国公府的下人们得意洋洋,反观学士府的下人们红着眼圈、气得咬牙切齿,又担心她们金枝玉叶的小姐!
小姐在娘家,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这裴二夫人真不识好歹,哪怕学士大人和夫人,都没被小姐这般恭恭敬敬敬茶过。
众人不忍心看被欺负的小姐,却又不得不查看,一看,生生一愣。
因为小姐脸上没有怒气,反倒好像若有所思,思忖着什么。
苏明妆在想什么?
她回忆那个梦——梦里,她并没有这样蹲着敬茶,因为裴二夫人说第一句话时,两人就吵了起来,她指着她们破口大骂。
梦里的她,不仅骂了裴家人,骂了裴二夫人娘家霍家,还顺便骂了裴老夫人的娘家严家。
裴家、严家、霍家,都是北燕国有名的将门。
既是将门,家中便少不得负伤牺牲者,这些人都是英雄,但梦中的她哪懂这个?便说三家缺德事儿干多了,所以老天爷报复在家人身上。还说,裴今宴那个德行,难怪老国公早死。
当时裴二夫人气得举起椅子就要砸她,后来是裴老夫人气得晕过去、加之有下人阻拦,裴二夫人才没能成功。
苏明妆摇了摇头——太不应该了,她不应该说那些混账话!
正是因为有那些无畏生死的武官们流血牺牲,才有他们这些文人家族、或者普通百姓的安稳生活,她怎么能忘本,骂牺牲、负伤、落残的英雄呢?
霍薇见苏明妆摇头,冷笑道,“怎么,不乐意?嫌我们聊天,耽误你敬茶了?”
苏明妆急忙中断思绪,恭敬道,“抱歉,让婶母误会,晚辈是......昨天晚上睡落枕,刚刚脖子疼,所以先稍微活动一下,请您继续聊,不用管晚辈。”
“......”众人。
霍薇的冷笑也僵在脸上,“你......”
苏明妆急忙垂下眼,逃避对方视线。
最终,霍薇气急败坏地夺来茶碗,狠狠喝了一口,然后摔在丫鬟的托盘上,“我这辈子最讨厌这群文官家的人,油嘴滑舌。”
苏明妆一头雾水——不是,梦里她破口大骂,裴二夫人嫌她没教养;现在,她恭敬顺从,怎么又嫌她油嘴滑舌了?
严氏对旁使了个眼神,有丫鬟端来一只盒子,送到了苏明妆面前。
严氏敷衍地抬了下手指,其意是,这是送新妇的敬茶礼。
苏明妆知道裴老夫人是不屑和她说话,便道谢,收了盒子。
到了裴二夫人这里,霍薇则是冷笑着从一只手上拽下手镯,鄙夷地递了过去,“不是稀罕吗?看你能不能消受得了。”
表面说的是镯子,实际上另有其意。
而且送镯子一般都送一对,这种送一只镯子,是明显的侮辱。
苏明妆还是双手接了,很认真地道谢,得到长辈们的允许,便带着下人们离开。。
人走了,严氏终于忍不住道,“薇薇,你刚刚做得太过分了。”
霍薇红了眼圈怒道,“过分?到底是她过分还是我过分?今宴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这么害今宴?不就是救她一命吗,她却恩将仇报,还偏偏编排今宴轻薄她!
今宴这孩子最是爱惜羽毛、看重名誉,她却让今宴身败名裂,还让她那混账爹来闹事、今宴的仕途前程威胁你,把你气病!
当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后果。如果她没料到,那我就大发慈悲,给她上这人生一课!你觉得我过分?我觉得我还不够过分!我......我真想宰了她!”
霍薇越说越生气,一拳砸在一旁的桌上。
那桌是上好红木,木料厚实,而霍薇也未用内力,就这么生生肉砸,白皙的手背瞬间血肉模糊。
严氏吓得花容失色,“你发什么疯?快来人!拿药箱!”
知春院乱成一团。
另一边。
苏明妆一回来,就头大,因为从王嬷嬷到丫鬟们,哭成一团。
苏明妆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无奈道,“哭什么?这不都是我应得的?你们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应该知道我是如何嫁进来,我使了手段、败坏裴将军名声、毁了他终身幸福,难道还指望国公府上下对我尊敬有加?”
云舒嚎啕大哭,“那她们也不能这么对小姐啊!”
雅琴也哭道,“小姐恕罪,奴婢实在憋不住了,奴婢想说:如果小姐还像从前那般......奴婢也不会悲伤。但小姐现在生得国色天香,出身名门,又聪明勤奋,却被她们这般对待,小姐您图个啥?”
苏明妆苦笑着摇头,“国色天香、出身名门,就能害人了?我变好,就能抹灭从前的罪过,我就可以无罪?你不知国公府有多重视名声、我对裴今宴有多大伤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她心中感慨——如果她早一些梦见,就好了。
她定不会诬陷裴今宴,如今为时已晚......只要尽量止损。
王嬷嬷擦干脸上的泪,沉声问道,“小姐,您这么卑躬屈膝,有何目的吗?”
苏明妆表情认真,点头道,“有。”
众人一愣,不解看去——小姐有何目的?
雅琴梳着小姐的长发,赞叹出声,“小姐的头发真好啊,握在手中好像捧着缎子一样,奴婢无论梳多少次,都忍不住赞叹。”
云舒使唤着二等丫鬟,把两大箱子精美头面搬来,眉开眼笑道,“何止是头发?小姐皮肤也软得好像嫩豆腐,每次奴婢为小姐上妆,都趁机多摸两下。”
苏明妆狠狠抖了一下。
雅琴急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给您梳疼了吗?”
“没有。”苏明妆面色苍白——她为什么抖?因为云舒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些贪恋她美色的男人。
雅琴见小姐没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姐,今日奴婢给您梳一个牡丹髻?再配上那套黄金掐丝翡翠头面,定是雍容华贵、美艳动人呢。”
苏明妆皱了皱眉,“不,梳单髻,随便用个玉簪子,不用其他头面。还有,妆容也不用画,咬个口脂就可以。”
众人吃惊——小姐平日里最是重视妆容的,每天梳妆打扮就得花上快一个时辰,有时发髻不满意,更是要拆上几遍,今日怎么变了性子?
云舒小心翼翼,“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苏明妆垂下眼,“都没有,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她这辈子,不想招摇了!
梦里,如果她没被那些男人盯上,没被陷害,下场也许不会那么惨。
“......是,小姐。”众人见小姐坚持,也就按小姐说的办了。
......
早膳,
在陪嫁下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苏明妆吃了一碗粥,两个包子、一小碗汤和两碟小菜!
别怪大家这么惊愕,实在是,从前小姐在娘家可是出了名的挑食。
又因为学士和夫人生小姐时年纪不小,还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娇惯得很。
每天早晨小姐用膳,夫人都在旁边陪着、劝着,最夸张的一次,只要小姐多吃一口饭,夫人就给一两银子。
但即便是这样,小姐依旧挑口。
夫人为了让小姐多吃饭,重金招了不少名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学士府明珠院的饮食标准,搞不好比宫中普通嫔妃的标准还高。
大婚前,夫人还曾担心小姐不习惯国公府的饮食,想送厨子。
只是刚成婚就自带厨子,又显得小姐娇气,便打算先大婚,待小姐回门时,把厨子捎带过去。
谁能想到,小姐大婚第二天......胃口就这么好!
况且国公府的伙食,明明不怎么样!
王嬷嬷想到昨天发生的事,紧张起来,忐忑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要不要去请大夫?”
苏明珠也发现自己吃得多了一些,略有尴尬,“咳......没......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她不是饿,而是想吃!
那个梦境实在真实,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食不果腹的情景,哪怕在她死前的一刻钟,还有个猥琐男人,拿着一只包子对她说:只要陪他睡一觉,包子就给她。
她当时得了花柳病,流落街头,别说包子,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她没吃那个包子,因为她及时的死了。
如果她没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个包子,而......
想到这,苏明珠打了个冷颤,面色苍白、难掩惊恐。
王嬷嬷看见,惊呼道,“云舒,小姐情况不对!快去请大夫!”
苏明珠急制止,“别!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吃得有些多,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很对我胃口,真的!王嬷嬷你相信我!”
学士府下人们都惊呆了——这早膳对胃口?就这?
王嬷嬷小声道,“小姐您别怕,您要是觉得委屈,咱们就回学士府,自有学士大人给小姐主持公道。”
苏明妆连连摇头,“王嬷嬷你真误会了,我没委屈,这里厨子的手艺真合我胃口!”
说着,还怕王嬷嬷不信,又抓了一只包子,咬了一口,生怕招惹事端。
“!!!”众人。
学士府的下人惊愕,她们第一次见小姐吃饭这么痛快。
国公府的下人也惊愕,因为她们之前就听说苏明妆和玉萱公主是“京城双珠”,是两个刁蛮任性、难伺候的主儿,却没想到苏小姐比她们想象中随和得多。
“奴婢信!小姐您别吃了......不是,奴婢并不是不让小姐吃,而是小姐平日里饭量极小,今天突然吃这么多,怕吃坏了脾胃。现在时候还早,奴婢陪小姐散步消消食,等敬茶仪式后,小姐若是还想吃,咱们再继续吃。”
苏明妆思忖片刻,“王嬷嬷,我们先回房。”
“啊?回房?”王嬷嬷不解。
“对,回去再说。”
随后,便在众人不解中,一众主仆回了苏明妆的房间。
主仆走后,丫鬟春竹来到刘嬷嬷身旁,小声道,“嬷嬷,您觉不觉得,夫人有些怪啊?”
刘嬷嬷也疑惑,“是!看学士府人的反应,夫人平时在娘家好像不是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得提防些。”
春竹,“是,嬷嬷!回头奴婢和姐妹们说一声,大家轮流盯着夫人,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刘嬷嬷点了点头,看向主仆离开的方向,“走,我们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之后,春竹叫上秋杏,随刘嬷嬷去了。
......
苏明妆的房间。
刚一进门,苏明妆便问道,“王嬷嬷,您可会礼仪?就是那种特别标准的礼仪?记得我十三、四岁时,母亲专门从宫中请来位教养嬷嬷教我,当时我没坚持下去,现在想想,真是好可惜。”
众人惊掉下巴——小姐竟然说可惜!?
当初因为这事儿,小姐可没少闹。
宫里教养嬷嬷不是人人都能请到的,若是请来,那也是代表了宫里,是各个府的座上宾,别说小姐们不敢违逆,就连府里的老太君,也得对教养嬷嬷客客气气。
唯独在学士府,苏小姐不肯学,教养嬷嬷训斥、苏小姐还顶嘴,把教养嬷嬷鼻子险些气歪,不顾学士夫人挽留,连夜离开学士府,回到宫里。
至于回宫里是否在皇后娘娘那告状,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在京城贵族圈人尽皆知,敢顶撞宫里教养嬷嬷、无视礼仪、无法无天的,除了玉萱公主,就是学士府的苏明妆了。
要不然,两人怎么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友?人称京城双珠?
学士府众人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小姐竟然因为没学到宫廷礼仪而惋惜!
王嬷嬷惊愕地张大嘴巴,“小......小姐......您确定您没事?”
苏明妆也知道,今日自己的表现太不符合常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借口,她小心翼翼看向周围,见没外人,才道,“因为我......喜欢裴将军嘛,当然就想做得更好。”
突然声音一顿。
因为看见刘嬷嬷领着两名丫鬟进来,正好听见她说的话。
苏明妆花容失色——糟!这可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出现在铜镜中。
雅琴和云舒惊叹,“太美了!小姐,您真适合大红色,要不然您以后就穿红色的裙子吧?”
“是啊是啊,只是这粉水晶琉璃头面稍不理想......小姐,要不要试试那套血珊瑚头面,配这一身大红,定是更美艳。”
苏明妆瞧着铜镜里雪肤明眸艳唇的女子,是一丁点都不喜欢。
因为她知道,那些披着人皮的狼,是多么垂涎她这张脸、这身子。
在她落魄之前,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她不检点、说她是扫把星;当她落魄后,又第一时间跑来要包养她,要她做外室。
想到那些男人丑陋的嘴脸,苏明妆便想作呕,她想现在就把华服撕了、头面拆了,随便套件素净的衣服,却又不能......
为了她的婚事,父亲和国公府撕破脸,如果她现在“性情大变”,父母定以为她受了委屈,到时候父亲保不齐还得给国公府施压。
父亲以为国公府是子嗣单薄、逐渐日落西山的家族,殊不知裴家养精蓄锐,还有两年,裴今宴就会被皇上委以重任,立下大功,平步青云。
还有裴二夫人的独子、裴今宴的堂弟裴今酌,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可怕人物!
裴今宴和裴今酌两人一武一文,成为皇上的心腹、左膀右臂,而苏家衰落便与两人有关!
她肯定会把这个信息告诉父亲,但父亲是否能信,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父亲信,能阻拦裴家崛起吗?
能阻拦固然是好,若阻拦不了呢?还不如现在尽量化干戈为玉帛,自保平安。
也正是因此,她要维持现状,不能让父母以为她出嫁后受委屈所以性情大变,先报喜不报忧,再慢慢做出改变。
当然......她也无“喜”可报。
苏明妆思考过后,道,“好,听你的,换血珊瑚头面。”
两人喜出望外,“这才对嘛!”
之后便兴高采烈地给小姐换头面了。
少顷,血珊瑚头面佩戴在发髻上,鲜红欲滴的血珊瑚,乌黑亮泽的发髻,雪白滑嫩的皮肤,还有鲜如樱果的唇,强烈对比慑得人难以移眼。
雅琴和云舒被惊艳之余,下意识互相看一眼,交换眼神——小姐这么美,安国公却不喜欢,那安国公要么有眼疾,要么就是断袖!
苏明妆倒是没注意到两个丫鬟的小动作,起身往门外走,想早点回家见父母。
刚出房门,迎面撞见匆匆赶来的王嬷嬷。
她方才就听云舒说,王嬷嬷大清早去看大夫去了,因为昨天安国公的下人来绑人,王嬷嬷挣扎激烈,头不小心碰到了门框。
“王嬷嬷你怎么来了?早晨,我不是让下面丫鬟通知你,让你休息一天吗?”一边说着,一边向王嬷嬷的额头看去。
果然,见嬷嬷额头肿了老大,现在红中带紫,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嬷嬷殷勤笑道,“奴婢多谢小姐关心,但碰了下头而已,哪那么娇气?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干活,小磕小碰是常有的事,今天奴婢不能休息,一会还得回夫人的话呢!”
王嬷嬷口中的夫人,是学士夫人。
苏明妆点了点头,眼底隐着动容,声音更柔了一些,“嬷嬷从我银库里拿五两出来,买些补品,补补身子吧。”
王嬷嬷一愣,急忙道,“这怎么行?小姐昨天才拿出五十两打赏我们,今日怎么又打赏?使不得啊!天天这么打赏,金山银山都不够!”
“我说赏,就要赏。”苏明妆执拗地说了句,便没再和多说,出了房门,快步往院外走。
下人们知晓小姐归心似箭,也没拖拉,立刻带上东西,跟着去了。
很快,一众人到了府门口,上了马车。
苏明妆和王嬷嬷、雅琴云舒乘坐一辆,其他小丫鬟挤另一辆,还有一辆马车专门放着礼品。
车辆启动,在路上快速行驶着。
苏明妆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致,想到马上要见到父亲和母亲,勾起的唇角就没放下过。
王嬷嬷看见小姐的表情,小声感慨,“果然啊,出嫁后,才知道娘家的好。”
从前小姐在学士府极任性,哪怕夫人天天哄着,小姐也时不时给夫人脸色,说发脾气就发脾气。
学士府下人们甚至私下里还说,小姐以后多半是白眼狼,出嫁后不认爹娘还算好的,搞不好还会坑了爹娘。
只是没想到,小姐和大家预想的截然不同,自从出嫁,就好像一夜长大了一般,乖巧懂事,落落大方。
王嬷嬷心里这么赞叹着,哪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苏明妆已经经历了不堪的一生。
苏明妆听见王嬷嬷的话,心里想着——是啊,人只有失去了,才懂珍惜。但当懂这些道理时,往往一切都晚了。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又觉得自己是极幸运的,竟然能失而复得!
她应该感谢那个梦!让她如梦初醒!让她更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不仅是父母,还有身旁人。
想到这,苏明妆收回视线,笑吟吟地对其他三人道,“王嬷嬷说得对,出嫁后才知娘家的好。同样,出嫁后也才知娘家人的好,因为你们对我好,所以我以后的打赏,你们不要有负担。”
三人愣住——小姐意思是......她们是娘家人?但她们只是下人啊!
很快惊愕又转变为感动——从前小姐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如今却直接当家人,她们何德何能?
苏明妆笑着对王嬷嬷道,“刚刚嬷嬷的话,我不赞同。嬷嬷说,照我这么打赏,金山银山都不够。但如果按照一天五两打赏,一个月也才一百五十两,我从前随便买个头面差不多也这个数,买回来摆弄两天也就压箱底了,平日里戴来戴去的,永远是最喜欢的几个。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买头面的钱,分给你们,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人惊得嘴巴大张,上上下下打量小姐,总觉得这话不应该从她们小姐嘴里说出,小姐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苏明妆尴尬地咳了两声,红着脸道,“我刚从书里学的,不许笑话我!”
云舒摇头如拨浪鼓,“奴婢怎么会笑话呢?小姐说得好好!谁说我们小姐胸无点墨,小姐明明是才女!”
雅琴也道,“对!我们小姐就是才女!以后我们就是才女的丫鬟了,出门都风光。”
“臭丫头,竟敢揶揄我?”
主仆三人直接闹在一处。
王嬷嬷看着打闹说笑的三人,红着眼圈感慨道——虚心好学、温柔谦和、落落大方,这才是她心目中学士府小姐的模样,学士和夫人看了,定会高兴。
王嬷嬷一边想着,一边掏出帕子擦眼角的泪,心中又道——本来她觉得小姐和安国公是孽缘,如今一看,倒也不全是孽缘。小姐竟因祸得福,长大懂事了。
看来,安国公是小姐命里一道坎啊。。
很快,马车在学士府门前停下。
当看见府门前站满的下人时,苏明妆惊愕在原地,双眼大睁、瞳孔震动,紧接着眼泪如破堤的洪水,奔涌出来,几乎眨眼之间便泪流满面。
王嬷嬷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苏明妆哽咽道,“原来......是这样......”
王嬷嬷伺候了小姐十几年,何时见过小姐这般认真?
想到在娘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出嫁后在婆家如此伏低做小,就仿佛看到自家女儿受苦,一颗心像被人生生挖去半颗般疼痛。
“小姐,您做得很好。”王嬷嬷尽量压着情绪,不泄露哽咽。
苏明妆看着王嬷嬷红着的眼圈,若有所思,
少顷,她抬声道,“刘嬷嬷,你看呢?”
她怕王嬷嬷心疼她,不对她严苛,那便找个苛刻的嬷嬷来,房间里不就有个现成的?
春竹和秋杏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冷冷勾起唇角,低声道,“用不着疑惑,少夫人这是想在我面前好生表现,然后让我帮她说好话,讨好国公爷。”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小声问,“那......嬷嬷打算怎么办?”
刘嬷嬷眼底闪过阴冷,“不是想表现吗?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表现,但想让我帮她说好话,做梦!”
说完,便走上前去,“奴婢认为,少夫人可以再直一些,头也要抬高。”
“好。”苏明妆知道刘嬷嬷有趁机报复的嫌疑,但她不在乎。
她就好比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严苛、才能保命。
......
半个时辰后。
结束了临时抱佛脚的苏明妆,带着一众人去往裴老夫人所住的院子,知春院。
知春院,原名知春园,是国公府的花园,位于府邸西北角。
自从老国公去世后,裴夫人忧伤过度,便落下了个心疾的毛病,
白日里还好,一到夜里便喘不过气来,整宿整宿睡不着,汤药吃了不少,身子却不见好,日渐孱弱。
后来还是一位年轻太医想出了办法:既然难以喘息,那就找个好喘息的地方。
国公府花园有个天然池塘,下面连接地下河,常年清水潺潺。水池两旁又有两个奇石假山,两石夹一水,便形成了条甬道,早晚温差、水面升腾气流,气流被甬道加强,只要花园里有那么一缕风,这些混着水气的气流都会吹向正对着池塘的屋子,令人精神气爽。
裴老夫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搬了过来,竟真有奇效。
之后,便把知春园改成了知春院,供裴老夫人居住。
很快,一众人到了花园门口。
却见已有知春院的下人候着,却不见主院下人的身影。
王嬷嬷找了个下人问,“敢问,国公爷可到了?”
知春院的丫鬟对这陷害自家国公爷、臭名远扬的苏小姐愤怒得很,只是碍于仆人的身份,不得发作,“今日将军有公差,无法与夫人一同敬茶。”
学士府的下人瞬间怒了——安国公欺人太甚!哪有新婚第二日,不与新娘敬茶的?这么说,明日的回门也得让小姐自己回去咯?
苏明妆见气氛不对,立刻道,“裴将军确实有皇差在身,前几天就说给我听了,你们别大惊小怪。”
“......”众人。
安国公和小姐亲自说了?怎么可能?这些天除了大婚拜堂那日,其他时间安国公就没出现过。
但自家小姐都这么说,她们这些当奴婢的,除了偷偷为小姐抱不平,也不能逾越,只能算了。
之后,丫鬟便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这是学士府下人们第一次来知春院,之前没听说哪家当家主母住花园,如今一见,很是稀奇。
众人偷看自家小姐,却见小姐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故作端庄的走路姿态十分僵硬——当然僵硬了,刚学的,还没适应。
但小姐对知春院,却没什么好奇。
苏明妆确实对这里不好奇,因为太熟了。
梦里,只要裴今宴不理她,她就跑到这里“复仇”,她不开心,也绝不让裴今宴开心。
她知道,裴老夫人就是裴今宴的软肋,虽然有时候自己玩过火,把裴老夫人当场气晕,心有愧疚,但当看到裴今宴怒气冲冲地跑来与她争吵,复仇的快感,便瞬间压过愧疚。
如今跳出那个情绪怪圈,再回头看,却发现整件事最无辜的,便是裴老夫人。
......她对不住裴老夫人。
苏明妆急忙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能再想了,她必须集中精力应对即将发生之事,梦里的敬茶仪式可不顺利,因为来了位不速之客。
很快,众人到了门口。
一进去,便是宽敞的厅堂。
北燕国的习俗,新婚第二天是敬茶仪式,相当于新娘与婆家正式交际;第三天回门,相当于新郎与岳丈家正式交际。
敬茶仪式上,如果是未分家的大家族,新娘除了给婆婆敬茶外,还会给婆婆的妯娌,也就是伯母、婶母敬茶。
若是已分家的家族,新娘则是除给婆婆敬茶外,还会见到公公的妾室。
只是妾室不是坐着等新娘的茶,除贵妾可以坐在主母身旁靠后的位置,其他妾室都要站在主母身后。
安国公府的情况比较特殊,老国公与裴老夫人感情深厚,一夫一妻并未娶妾室;加之老国公的兄弟也很有出息,都分家自立门户,所以敬茶仪式按照道理,只有裴老夫人一位。
但梦里,裴老夫人的弟妹,裴二夫人也来了。
两人出嫁之前便是闺蜜好友,出嫁后又成妯娌,情同姐妹。
自从得知裴今宴招惹了怪胎、裴老夫人被气得旧疾复发后,裴二夫人便主动搬了来。
说是陪伴嫂子,实际上是来对付苏明妆。
梦里大闹敬茶仪式的主角,也是她和裴二夫人。
进入正厅,苏明妆抬眼看去,果然与她梦境里一样,宽敞明亮的厅堂内,坐着两位优雅妇人。
裴老夫人严氏其实年纪不老,也才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因为儿子袭得爵位,所以她提了辈分,被称为老夫人。
只是因为健康缘故,外加独子糟心的婚事,严氏面容憔悴,双眼下有着浓浓青色,略有干瘪的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半丝喜气。
裴二夫人霍氏,穿着深松绿色长裙,外面是绿灰色褙子,柔化了将门女子的英气,多了一些贤淑,只是眉宇之间的狠厉彰显了此刻心情。
苏明妆忽略了对方要杀了她的眼神,低眉敛目,俯身道,“儿媳见过母亲,婶母。”
还没等严氏说话,裴二夫人便冷冷道,“呦,还挺有礼貌?我以为能上赶子陷害人的,会是怎样的粗俗恶妇。我说苏小姐,您这模样也不像是嫁不出去的,怎么就非要栽赃我们今宴?”
听了女儿的回答,苏夫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用眼神向苏学士求助。
苏学士冷哼一声,“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苏明妆也知道自己这回答太任性,但除了这套说辞,她也想不到更适合的了。
苏夫人犹豫片刻,小声道,“妆儿啊,这日子......能过,还是尽量过下去。所谓‘喜欢’,只是一时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若今天喜欢一个,就成亲;明天不喜欢,就和离;后天再喜欢一个,再成亲;大后天不喜欢,再和离......也不是个办法,姑娘家家嫁那么多次人,名声不好听,而后你嫁了三五次,以后再想嫁,怕是就嫁不到好夫君了。”
苏学士在旁冷哼,“还真以为她爹权势滔天,她看上谁就能搞定谁?这次也就欺负裴家子嗣单薄,下次你招惹个有权势的,搞不好把我们苏家都搭进去。”
苏夫人急了,责备道,“大人!妆儿才多大,她懂什么?您别吓坏了她!”
苏学士又哼哼了两句,没再说话。
苏明妆听着爹娘对话,心里暖呼呼的,她很想说——这次和离后,以后再不成亲了!
她绝非赌气,而是看透了男人的丑陋嘴脸,她厌恶世上所有男人!
她只想永远在爹娘身旁当个被宠坏的女儿,待爹娘百年之后,她也死后,就让人把她葬在爹娘身边,永生永世不离开爹娘。
当然,这些话她现在不敢说,否则爹娘肯定更火大。
突然,苏明妆想起刚刚父亲的话,立刻收敛心绪,用娇蛮的口吻道,“不许父亲那般说裴家,裴家定有一日平步青云!”
苏学士花白的胡子被气得吹起,“平步青云?你还真敢说!你知道一个家族若想壮大,需要什么基础吗?必须要人丁兴旺,而且还要头脑活络!
那裴家一共才几个人?几名子嗣?就算个个都有出息,能有多大影响力、形成多大气候?况且你瞧裴今宴那臭小子,冥顽不灵!当时为父给他开出那么多条件,他却不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觉得这样的裴家,能繁盛起来?”
苏明妆知晓父亲说得没错——所谓官官相护,不仅是百姓讥讽之语,也是权贵家族兴旺之根本。
只有人足够多,互相联合、互相帮助,好似水滴形成湖泊掀起巨浪一般,才能真正威慑一方。
裴家人,确实少得可怜了。
老国公只有一妻一子。
老国公的二弟,也只有一妻一子。
老国公的三弟,还未成家,就战死。
老国公的幺弟更惨,妻子死后,竟未续弦,就守着唯一的小女儿过日子。
裴家人的优点是痴情专一,缺点是......不利于家族振兴发展,一旦有个闪失就容易绝后。
婚配观如此,更何况为人处世?
说好听的,是有原则,他们不肯加入阵营、不肯依附权贵;说难听的就是脑子不活络,一大家子犟种。
当然,裴家人是否犟种,与她无关。
她只要伏低做小一年,一年和离后,顺利回家就好。
苏学士叹了口气,继续道,“确实,大家都肯定裴今宴那小子现在的出息,但前提是,裴今宴需娶个名门之女,强强联合。毕竟个人成就,改变不了家族未来。一个人才能活几年?最多百年。但一个家族兴旺起来连绵不绝持续几百年!”
苏明妆对这些家族个人发展没兴趣,只担心父亲,便绞尽脑汁地委婉提醒,“父亲,您难道不问问,为何裴将军不陪我回门吗?”
苏学士气得吹胡子,“还用问?”
无视父亲的反应,苏明妆继续按原计划演戏,“是因为裴将军没请下来婚假。”
苏夫人哄着女儿,“原来如此。”
苏学士为自己女儿的天真,狠狠叹息,“你还真信了?你以为陛下就那么不近人情?多半是裴今宴他不想请假吧!”
苏夫人焦急地瞪自己夫君,让他别伤了女儿的心。
苏明妆摇了摇头,认真道,“如果他不想请假,只要今天不请就可以了,没必要昨天也不请。而且裴老夫人身体不好,昨天还有敬茶仪式,如果我是他,可不放心把母亲交到陌生人手里。”
苏学士和苏夫人一愣。
苏明妆继续道,“因为他抽不开身,所以把裴二夫人找来,照顾、保护裴老夫人,这是其一。其二是,他深夜回来,还穿着官服,身上没有酒气,所以我推测他白天一直在衙上。其三,听说皇上很器重他,我与他的婚事,还有父亲您的出面,如果我是皇上......咳,这么比喻有些大不敬,但如果我是......哪怕他不请婚假,我也会强迫他休婚假。大婚都不请假,只能说明,有皇命在身。”
苏学士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
苏明妆,“如果他出城办皇差,可以理解为那件差事除了他,没有合适的人。但他未出京城,而在宫里。父亲您想想,京城却未发生什么大事,皇上却将他紧急留在宫中,那他身份地位如何?他未来的发展又如何?”
厅堂内,一片死寂。
苏夫人内心大惊——这......虽然不知皇上到底紧急留裴今宴做什么,但也说明,这裴今宴在皇上心中位置与众不同!
既然皇上器重,为何还让顺了学士的意,逼着裴今宴娶明妆?
这个婚事,苏家得罪裴家不要紧,会不会得罪皇上!?
苏夫人面色苍白地看向自家大人,却见苏学士脸色也不怎么好,一脸铁青。
周围心腹下人们都懵了——怎么回事?刚刚不还是小姐撒娇,学士和夫人宠溺,怎么一转眼开始讨论朝堂之事了?这画风、这气氛,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儿!
还有,今天小姐好像也怪怪的,有时候看起来,与出嫁前无二;有时候却好像......让人捉摸不透。
少顷,
面色铁青的苏学士问道,“明妆,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谁说的?你万不能隐瞒为父,这件事很重要!”
苏明妆见终于得到父亲重视,狠狠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场戏演完了,
立刻一改之前的认真,恢复成刁蛮任性的模样,撅着粉红色的小嘴,道,“当然我自己琢磨的呗!我这么漂亮,那裴今宴都不来找我,肯定就是公事!否则我想不到什么理由,他会冷落我这么美艳动人的娇妻。”
众人,“......”
新房里,鸦雀无声。
国公府的下人们自不会帮腔,她们恨苏明妆还来不及。
学士府的丫鬟们见小姐的身子一直抖,生怕出什么意外,哪还顾得上说什么讨喜话、烘托什么气氛?
喜娘又说了两句,便也尴尬地说不下去了。
心里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谁家大婚是这样的气氛?算了算了,快点应付差事罢。
想到这,喜娘又挤出了喜庆地笑容,“接下来......”
还没等喜娘话说完,就听高大俊美的国公爷,沙哑着嗓子,冷冷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苏明妆狠狠抖了一下,脑海出现梦中发生的事——
梦里,裴今宴也是这么问“她”,“她”回答说: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
之后裴今宴像疯了一样打砸新房,桌椅、龙凤烛、酒菜,碎了一地,连雕花大床都被他一拳打碎半边,唯独她的盖头,他未碰一下。
打砸完,他便离开。
谁知第二天安国公打砸新房一事便在京中传开,不仅权贵圈子,连民间百姓都知道。
她只要出门,便被百姓们指指点点;参加宴会时,除了她唯一的好友玉萱公主还和她说话,再没有夫人小姐和她说半句话。
那些后宅女子最是会手段,她们不用开口,光用眼神,便能把人挤兑得恨不得钻地缝。
梦中的她气愤极了,回到国公府就发疯,每天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折磨国公府的每个人,只有看他们遭殃,她的痛苦才能勉强平复一些。
转头再看却发现,这一天,她人生悲剧的开始。
房内所有人提心吊胆,哪怕是国公府的下人也暗暗祈祷,骄纵的苏小姐万不要顶嘴,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外面赴宴的宾客这么多,国公府可丢不起那人。
红盖头下,苏明妆紧张地咬着唇,思考该如何回答。
认错吗?
裴家素来珍重名誉,自从开国封爵以来没有半个污点,裴今宴更甚,却被她污蔑成登徒子、轻薄犯,有人趁机在京城宣扬,其名声扫地,甚至有人半夜偷偷来国公府门前泼粪。
父亲为了她,更是一纸御状搞到皇上那里,裴老夫人被气得旧疾复发,性命垂危......她现在道歉如何来得及?
“说话!”裴今宴咆哮,“苏明妆,你不是很能说吗?你不是绘声绘色地讲述我如何轻薄你?现在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苏明妆狠狠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也就是说,你只要开口就害人,不害人就不会说话?苏明妆你听好了,你不要脸不代表别人都不要脸!你一个名门闺秀,怎么就眼睁睁污蔑我轻薄你?你扣着良心说,我碰你了吗?说!”
见自家小姐被侮辱,王嬷嬷刚要反驳,但手却被抓住。
低头看去,却见是小姐抓着她的手,还摇了摇头。
王嬷嬷心中暗惊——小姐竟制止?从前在学士府,小姐是被阁老惯坏了的,那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哪会隐忍?
想到这,王嬷嬷心头一堵、鼻尖一酸——这是作了什么孽,金枝玉叶的学士府小姐要来这个破地方受气?
刘嬷嬷见学士府下人一脸委屈相,也是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委屈什么?明明你们才是凶手!我们国公爷素来在意名声、洁身自好,是你家小姐恩将仇报,栽赃国公爷轻薄!现在国公爷名声扫地,被百姓辱骂!
你们还委屈上了?你们小姐栽赃时,素来克制的国公爷喝了几个晚上的闷酒,老夫人被气得旧疾复发甚至吐血,宁静的国公府被你们搅合得人仰马翻,我们去哪说理?呸!学士府一群斯文败类,为了男人不择手段的臭婊子!
刘嬷嬷身旁的丫鬟们,也都眼神里淬毒地等着学士府的人。
苏明妆见成功制止了王嬷嬷,暗暗松了口气——没说话就好,大家都别说话,希望裴今宴也消消气,别砸新房!
裴今宴又讽刺了几句,见女子不吭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房间里红得刺眼,刺得他想砸碎一切,但......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宾客在,绝不能让外人看国公府的笑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因为他的事,母亲旧疾复发,他不能再让母亲生气了。
想到这,裴今宴阴鸷的双眼狠狠瞪了穿着大红婚衣女子一眼,之后拂袖而去。
喜娘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拦,“国公爷......”
苏明妆赶忙道,“别喊!”
“!?”众人吃惊,疑惑地看向坐在婚床上的新娘。
苏明妆立刻捂住嘴,娇弱的身子抖得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落叶,等了一小会,确定裴今宴已经离开,不会打砸新房后,才狠狠松了口气,“国公爷事务繁忙,这些虚礼便不用进行了。王嬷嬷,你给喜娘,以及房里所有人包个赏包。”
众人愣住。
王嬷嬷也愣住。
苏明妆咬了咬唇,又道,“关于没行虚礼一事,劳烦各位不要说出去,外人若问起,你们就说,礼节按部就班完成了便可。”声音一顿,又补充道,“给喜娘包双份赏。”
“是,夫人。”王嬷嬷立刻着手准备。
喜娘这才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奴家多谢夫人赏,夫人宽容大度、贤良淑德,以后日子过得肯定和和美美!奴家祝夫人与国公爷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苏明妆在红盖头下苦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不不,她不敢想!她现在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早点和离。
喜娘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离开了。
苏明妆小声道,“王嬷嬷,如果不进行仪式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王嬷嬷一愣,“休息?夫人您是说掀开盖头,还是卸妆?”
“都有,我想躺一会。”苏明妆到现在还周身无力,后脊梁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便没停过。
王嬷嬷支支吾吾,“啊,这......但......如果国公爷回来,见您卸妆......不太好。”
“他不会回来的,帮我卸妆吧。”
“这......”
苏明妆又道,“若再不休息,我可能......要晕倒了。”
王嬷嬷闻言,急忙将夫人盖头掀开,之后吃了一惊——却见盖头之下,女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汗水,那汗已经把妆粉浸透,此时在脸上凝了一块一块。
在凝结成块的妆粉之间,能见夫人面色苍白如纸,果然是要晕倒的样子。
王嬷嬷瞬间慌了,大声道,“夫人您怎么了?奴婢去请大夫?”
“不......”苏明妆虚弱地阻拦,刚摇了两下头,便开始头晕目眩,但她顾不上不适,用最后的力气道,“我......没事,不要惊动前院,一定......要让仪式顺利,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王嬷嬷哽咽道,“是,夫人放心。”
小姐的懂事,让她想哭。
就连安国公府的下人也懵了,顾不上冷嘲热讽,丫鬟们齐齐看向刘嬷嬷,想听刘嬷嬷的意思。
刘嬷嬷也是面色焦急挣扎,思忖着要不要报给老夫人。
却在这时,又听苏家小姐道,“我没事,不要惊扰老夫人,老夫人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如今又操劳婚事,不能再给她老人家添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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