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羽朱元璋的女频言情小说《隔空指点陆羽朱元璋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陆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这话一出,李祺差点没惊掉下巴。怔怔愣了许久,李祺才合拢嘴,惊讶问道:“父亲,您这是……气糊涂了?”是个人都知道,如今朝堂里,淮西勋贵仍占据最为重要的位置。上至左相胡惟庸,下至各军武将,都是他淮西一派中人,至于他韩国公一府,李善长虽已致仕,却仍贵为国公之首,余威犹存。而那浙东一派,刘基业已病衰,剩下唯一一个能看的,是那宋濂。可宋濂只是个酸儒,读书治学厉害,可为官也不咋地,虽说皇帝给他安了个“天下文臣之首”的名头,可真正派到他头上的,也不过教教皇子读书这样的清贵活儿。这浙东两大党魁,一个老病,一个酸儒,没有半分实权,剩下的又多是些尚未起势的后辈,毫无话语权。两相比对之下,显然是淮西派势力更大,前途更为明朗。可李善长却又说淮西派日薄西山...
《隔空指点陆羽朱元璋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他这话一出,李祺差点没惊掉下巴。
怔怔愣了许久,李祺才合拢嘴,惊讶问道:“父亲,您这是……气糊涂了?”
是个人都知道,如今朝堂里,淮西勋贵仍占据最为重要的位置。
上至左相胡惟庸,下至各军武将,都是他淮西一派中人,至于他韩国公一府,李善长虽已致仕,却仍贵为国公之首,余威犹存。
而那浙东一派,刘基业已病衰,剩下唯一一个能看的,是那宋濂。
可宋濂只是个酸儒,读书治学厉害,可为官也不咋地,虽说皇帝给他安了个“天下文臣之首”的名头,可真正派到他头上的,也不过教教皇子读书这样的清贵活儿。
这浙东两大党魁,一个老病,一个酸儒,没有半分实权,剩下的又多是些尚未起势的后辈,毫无话语权。
两相比对之下,显然是淮西派势力更大,前途更为明朗。
可李善长却又说淮西派日薄西山,浙东文党蒸蒸日上,他的话,太过离奇,实在有悖常理。
面对一脸困惑的李祺,李善长叹了口气,谆谆教导起来:“洪武六年,上位因对科举取仕不满,老夫便向其谏言,暂停科举,可是这科举虽是停了,但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重办的。”
说到这里,李善长抬起头望向李祺,幽深眼眸里闪过一丝质疑:“届时,你们这些淮西勋贵大老粗们,有几人能考过那群浙东士子?”
他口中的“淮西大老粗们”,指的是淮西勋贵们的子孙后代,这其中就包括李祺。
李祺脸上一红,登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算不上大老粗,事实上,他算是整个淮西勋贵二代之中,最为知书达理的了。
其他淮西二代们,大多是些养尊处优的富少爷们,而且还多是些武勋家庭出身,即便有能耐也多用在舞刀弄枪和演习兵法上,绝不会将心思放在科考上。
在读书一道上,李祺已是淮西二代中的佼佼者,但跟那些浙东文人一比,却还差得很远。
看出李祺脸上的羞赧,李善长也不再逼问,轻叹口气道:“科举一旦恢复,浙东文党定会占据仕途,借此飞黄腾达,而我淮西一派拿命打下的江山,最终会落入那帮士人手中……”
说到此处,李善长又叹口气,面上露出无奈。
李祺唏嘘点头:“原来如此!”
他这时才明白,父亲为何说淮西派“日薄西山”,又为何说到“百年大计”,若以百年看,从长远计较,淮西一派的确是要走下坡路的。
李善长轻哼一声,继续道:“凤阳是我淮西一派老巢,只要将京城迁到了凤阳,这我淮西派根深蒂固之地,想那浙东文人再怎么闹腾,也定掀不起波澜!”
京城选址,不只关系到一国兴衰,也关系到朝堂格局。
如若将京城定在凤阳,淮西一党自然能借着地利之便,扎根朝堂中枢。
试想,整个京城的商户子民都是他淮西派的门生手下,京中豪富权贵都是淮西党羽,谁还能影响他淮西一派作大?
到那时,即便是天子也不敢贸然损害淮西派利益,否则淮西派一怒之下,掀起京都大变,谁也担待不起。
所以,迁都凤阳,淮西一脉便能与国同休,永享富贵。
“孩儿终于明白父亲的苦心了……”
李祺又一次唏嘘点头,随即垂首思虑起来,但越想他越领会此中难处:“可陛下那边……怕已打定主意不再迁都了……”
凤阳那边的事,闹得太大,显然已惹怒天子,只怕其放弃迁都之念。
李善长沉思片刻,缓缓摆手:“未必!”他再抿了口茶,又长舒口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位眼下正在气头上,待到他气消了,此事还有转寰之机。”
李祺苦笑起来:“陛下这口气,怕是难消了吧?”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哪是那么容易息怒的?
李善长思虑许久,摇摇头道:“上位之所以动怒,是觉得那些人打着他的名号祸乱百姓,折损了他天子英名……”
“如若……有人能替他将这些骂名背下,想他会慢慢气消的……”
“待气消之后,那迁都之事,自然能重新计议……”
这话倒是不假,朱元璋是个爱惜名声的,愤怒缘由自是因民间骂名。
可谁能替他背负骂名呢?
李祺不解:“只怕这背锅之人,世上再也寻不到了吧?”
要知道,中都皇城的确是他朱元璋亲自下令修建,行工部衙门的人无论做什么恶,都要归咎到他朱元璋头上。
即便那些犯事官员自承此事与天子无关,也无济于事,百姓最终还是会将罪责怪到天子头上,骂的仍是他朱元璋。
这口黑锅,不是谁想背就能背的。
“寻常人,自是背不了……”
李善长又叹了口气,眼波隐隐颤动着,似是在作什么深思熟虑。
思虑良久,他又叹了口气,将嘴角抿了抿,眼神里似已作出决断。
李祺忽地明白过来,登时急了:“父亲,您该不会是……”
“不可,万万不可啊父亲!”
他急火攻心,忙搭手拉住李善长,使劲摇了摇头。
李善长幽幽点头,笑看着自家儿子:“不错,唯一能替上位背负骂名之人,正是为父!”
这世上,还有谁能替皇帝承担骂名?当然只有他李善长了。
李善长是行工部衙门的主管,是中都皇城的实际负责人,只有他将这所有事都揽下来,才能替天子洗去骂名。
“不可!父亲,您这是疯了吗?”
李祺脸色变得煞白,惊慌道:
“倘若您将所有罪责都揽下,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陛下为了平民愤,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您就算不为自己计较,也该为咱阖府上下这么多人命……思虑啊!”
他显然是急了,说话已带着颤声,扒拉着李善长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李善长显然镇定许多,到这会儿非但不慌,反是轻轻幽笑,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背,随即抚了下去:“你不必慌张,我韩国公府一门荣耀,岂会因这点小事衰败?”
他站起身来,颇有自信地背负着双手,仰望堂上高悬的匾额:“且不论为父与那位多年情谊,咱府上可还供着块免死铁券呢!”
洪武三年,朱元璋封功大臣,赐下二十八块免死铁券,他李善长作为六公之首,是当先第一个被赐铁券之人。
这是大明一朝最高殊荣,凭此铁券,除了谋反大罪外,任何罪责都可免一死。
李善长的嘴角勾起冷笑,语调颇为轻幽舒惬:“有这免死铁券傍身,想那上位顶多责备几句,断不会下狠手……”
小鼻涕的呜咽声渐渐消止,朱元璋心头的沉痛却无从抑制,若在往常,这沉痛或可转为愤怒,转为对当事官员不作为的怨愤。
但此时此刻,当事人近在眼前,又是这么个可怜无依靠的小娃娃,朱元璋实在无法给自己找理由,撇清自己的责任。
任下面官员如何胡作非为,但这中都之事,是他朱元璋亲旨敲定的……
他朱元璋有责任敦促察管,不叫这中都之事祸害百姓,但亲军都尉府未有察报,他朱元璋又轻信李善长的虚假奏报,才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现在你该知道,为何我瞧不上那朱天子了吧!”
陆羽再望向朱元璋,语气中满是嘲讽:“别人家在外发迹了,都会想想方设法的造福乡里,可他朱重八倒好,连自家老乡都要祸害!”
一番话,骂得朱元璋哑口无言。
朱元璋是有口难言,有冤没处申辩。
建立中都,原本是就有造福乡里之念——谁不想做个京城人,享受京里繁华?
却没想,这事反害了乡亲们流离失所。
“你可知道,凤阳百姓是如何看待他朱重八的?”陆羽又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
陆羽冷笑一声,从桌上拾起两根筷子,一手一根,敲了起来:
“当、当、当……”
他随即轻口念唱了起来: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自打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三年水淹三年旱,三年蝗虫闹灾殃。”
“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这凤阳花鼓词朗朗上口,节奏轻快,原本该和陆羽那快板一样,该是卖艺陪唱的绝佳小调,可加了这唱词,曲调的气氛立时变得沉重起来。
听完此调,朱元璋已是脸色煞白,呼声如雷,他胸中如有万钧巨石压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唯有重重喘息,才能暂时消解这沉重之感。
“既是……既是如此……”
过得许久,朱元璋才稍稍缓了口气,抬起头来:“为何没人到这京里告状?”
他朱元璋广开言路,对于百姓告状之事,素是鼓励的,他不理解,为何发生这样的事,却无人上京告状。
“哼哼……”
陆羽冷笑两声,摇着头道:“你以为他们能来得了京城?沿途的驿站、城关,都是他们的人,进京告状的百姓,必遭他们截杀。”
他又指了指小鼻涕:“也就是小鼻涕年纪太小,没叫那些人留意,才侥幸逃难到京里。”
“对!”
那小鼻涕重重点头,咬牙道:“他们不许人出乡,我好几个一道逃难的同乡玩伴都被他们给扣下了!”
陆羽又指了指隔壁雅间:“那里还有几个小兄弟,也是凤阳逃难出来的,你若不信,尽可将他们全都招来,逐一问话!”
但朱元璋却已抬手,打住了陆羽,他缓缓摇头,叹气道:“不必了!”
陆羽没必要撒谎,这小鼻涕刚刚的撕心泣诉,也绝不像假装的。
朱元璋并非质疑真伪,刚刚询问告状之事,也不过一时难以理解,并非怀疑。
“现在……你该看清那朱天子的面目了吧!”
看到朱元璋这副垂丧模样,陆羽的语气也由怨愤转向规劝:
“你可要记牢了,离那朱天子远一点!他朱重八的官儿,狗都不当!”
朱元璋登时一愣,心中沉痛又转作遗憾惋惜。
原本,朱元璋还打算表露身份,邀这陆羽在自己麾下效力。
可照当下情形看,这身份是万不能暴露的,一旦暴露身份,多半要遭他背弃,万一他来个敬而远之,从此再不来往,那俺老朱不是亏大发了?
思虑之际,朱元璋收敛神色,闷声不再说话。
而陆羽不明其身份,自然猜想不到他的心思。
陆羽以为,这朱老鬼是得知了朱元璋的真实面目,心中信仰崩塌,才如此沉痛,他忙拍了拍朱元璋的肩头道:“哎呀,你也不必太过伤心,那些大人物的事,咱们敬而远之便是,你只须听我的,远离朱天子就好了。”
宽慰之际,陆羽不忘附上笑脸,轻巧地夹起一块熟肉,塞进嘴里,他这乐呵呵的嘴脸,哪还有刚才义愤填膺的样子?
朱元璋心头稍宽,暗忖:只要不暴露身份,咱与这臭小子倒还能来往下去,将来想从他那窥探些天机,倒也不难。
“对了……”
陆羽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把将朱元璋肩膀揽过,挑起眉头道:“老朱,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我这里有个发财的门路,你想不想与我合作?”
他抖落着双眉,一副神秘兮兮嘴脸,看得朱元璋心里直发毛。
朱元璋好歹也与这小子处过几日,自是知道这小子贼精得很,没好处的事不会干,他撇了撇嘴:“有发财的事,你还能专门想到俺?”
陆羽哈哈一笑,倒是不嫌尴尬。
他又将朱元璋揽紧了些,很是热情道:“在这大明,我就认识你老朱一人,咱俩也算是好兄弟了……”
他不顾二人年岁差异,强行将辈分拉平。
“既是好兄弟,自然要有福同享咯!”
说着,他又拍了拍胸膛:“你可别小看了我,以我领先你们大明几百年的见识本领,想要发财实在简单不过,拉上你,不过是想给你个发财的机会罢了!”
随即,陆羽又扬了扬眉头,脸上现出一副得意嘴脸。
那副嘴脸,分明写着:我让你入伙,是看得起你老朱,你别不识抬举!
看着他这嘴脸,朱元璋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当了皇帝这么久,还从未有人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朱元璋不由失笑,自顾自摇了摇头,他这时摇头,全因被陆羽逗乐,哑然失笑罢了,但在陆羽看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怎么,你不乐意?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
陆羽仍挺着一副洋洋自得的嘴脸,但这嘴脸却有些僵硬。
作为一个理科生,陆羽想要发家致富,并不算太难。
精盐、肥皂、玻璃、镜子、白糖……这些东西,随意捣鼓出一件来,都可保他发财。
但发家容易,守财难。
陆羽区区一个乞丐,至多算个草台戏班的班主,一无人脉,二无背景,即便捣鼓出挣钱门路,也不过是那些权贵们砧板上的鱼肉,要被搜刮扒皮的。
闹个不好,还会因此丧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
在此之前,陆羽只敢靠着卖艺挣些小钱,勉强糊口,免得太过显眼,惹人关注,但,此番遇到老朱,他又萌生了发财念头。
他最缺的就是人脉,而这老朱,不就是现成的人脉吗?
这老朱衣着气度,一望并非凡人,至少也是个高门望户,再依他这“朱”姓,多半还是个皇亲国戚。
有这么个大靠山,谁还敢欺负自己?
是以,此刻提出发财计划,却见朱元璋乐得直摇头,陆羽有些急了。
我的朱老爷,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可不想一辈子在街头卖艺啊!
好在,朱元璋幽笑摇头后,又扬了扬眉头,随即露出好奇神情:“如何发财?”
朱元璋并非不想发财,残元败逃之际,从中原卷走大量钱财,而大明成立不久,国库一直空虚,前两次北伐都是勒紧裤子腰带的,不然以朱元璋的脾气,第二次北伐失败了,不立刻进行第三次北伐报仇,实在是没钱呀!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方才失笑摇头,不过觉得陆羽口气甚大,一时无法接受,但细一想来,陆羽所言的确有理,以他那领先大明几百年的技术,说不准能给予帮助,替他缓解财政危机。
“具体细节,我不便与你细说,明日你到城东那废弃的送子观音庙里,自会知晓!”
见朱元璋上钩,陆羽幽笑起来,随即已站起身来,朝外招呼着:“小二,将这剩下的菜,统统包起来。”
那小鼻涕两眼冒光,忙在桌上拾掇起来:“好耶,统统带回去,也叫没来的弟兄尝个新鲜!”
那二人忙活着打包菜食,朱元璋又心生疑窦。
看这情形,陆羽一众人正委身破庙之中,生活并不富足,那他所说的“发财大计”,还可靠吗?他若真有挣钱法子,还需抛头露面,靠街头卖艺过活?
思忖在三,朱元璋终是将这疑虑暂且按下,笑着送陆羽等人离去。
且待明日去破庙一探,再作定夺,而且他现在回去还有要事处理。
……
武英殿内,朱元璋坐在桌案前,愣愣出神。
小鼻涕的话、陆羽所唱的花鼓词,言犹在耳,叫他难以释怀。
那小鼻涕的故事,使他回想起自己那悲惨的童年往事,想起早早逝去的双亲,当年若不是刘继祖给了自己一块地,自己恐怕连父亲都没办法安葬,这与小鼻涕的事又何其相似,他莫名感同身受。
正因如此,他才深感悲哀。
本以为赶走外虏,建立大明后,便不会再出现如此悲哀之事,却不想,赶走了外族人,依然有高官强权鱼肉百姓,依然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更何况,这事还发生在凤阳,发生在他的家乡,发生在他钦定的中都皇城……
“朱天子不顾念乡亲情谊,纵容手下官员欺凌百姓……”
回想陆羽的评价,朱元璋更是怒不可遏。
“砰!”
“这些该死的畜生,打着咱的旗号胡作非为,真……真是岂有此理!”
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朱元璋虎目圆瞪,高声喝道:“来人,传毛骧来!”
……
与此同时,亲军都尉府中,毛骧正翘首以盼。
自上回挨了朱元璋一顿批评,毛骧便将手头之事都暂且放下,一门心思探查凤阳之事。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他可不敢怠慢,不光查那中都皇城的修建进度,顺带着将整个凤阳所有大事小情,全都摸索个遍。
为此,他不惜撒出手中所有人力,务求周全。
没办法,万一下回面圣奏报,又被圣上揪住个疏漏,麻烦可就大了。
眼看十多天过去,下面人仍未回报,毛骧不免急了。
“可别叫陛下再宣召咱,万一再来个一问三不知,咱这脑袋可保不住了!”
担忧焦急堵在心头,毛骧坐立难安,只能揣着手在堂内踱步。
“大人,大人!”
这时候,堂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来人正是他手下亲信校尉蒋瓛。
听得这急促唤声,毛骧心头一紧,该不会……真是陛下又传唤问话吧?
这时,门已被人推开,蒋瓛大步走来,手中还揪着一卷书信。
看到那卷书信,毛骧长舒口气,放下心来,这是都尉府的密信,乃是各地校尉秘密奏报消息之用。
心下安定,毛骧忙又问道:“可是那凤阳来的消息?”
蒋瓛点点头,神情甚是凝重:“凤阳那边的情况,似是不大妙啊!”
毛骧倒不似蒋瓛那般沉重,他当下任务是完成圣上交代,只要有了结果,无论这结果是福是凶,至少暂且交了差。
带着这些许轻松,毛骧展开密信。
可刚看了两眼,他的眉头立即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如蒋瓛一般,变得凝重无比。
“这……”
似是不很相信,毛骧又多看了几页,才抬起头来,疑惑道:“他们竟有这般大胆?”
蒋瓛慎重点头:“这事大人盯得紧,下面的人断是不敢马虎,想来这消息不会有假。”
毛骧又低头翻看下去,越看越是惊心动魄,这密信之中,尽是淮西勋贵们在凤阳的不法记录。
假借修建中都之名,霸占百姓田产、茶园,圈占山林、湖泊、芦苇荡……就连那朝廷的军屯、官办的金银铜场,也一并兼没,至于欺凌百姓,压榨民夫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看完密信,毛骧那阴沉脸色,已变得惨白。
身为天子密使,毛骧自是见过各种残酷手段的,他倒不是为这信中惨象所骇,他所惊骇的,是这些勋贵们竟有如此大胆,敢打着天子旗号行这等无良勾当。
“这……这简直是在往陛下脸上抹黑……这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将密信放在桌上,毛骧才稍稍平复心绪。
“还有更骇人的哩!”
“据说那些人为防百姓告状,大肆设卡阻拦,抓到逃难百姓便是杀人灭口,还有那饿死、病死的民夫,也是尸横遍野……”
蒋瓛瞪起眼,说得煞有介事:“整个中都皇城,全然是一座建在死人堆上的宫殿哩!”
武英殿内,朱元璋正埋头批阅奏章,在他身旁,太子朱标已忙完分内政务,正整理桌上奏章。
收拾完毕,朱标过来行了一礼,便要退下,可才走几步,他又折身回来,望着朱元璋,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道:“父皇,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近些日子来,您为何总是愁眉不展,少言寡语?”
朱元璋顿了一顿,摆摆手道:“无碍,不过是近来政务繁忙,叫咱无暇旁顾罢了。”
“哦……”朱标眼里闪过犹疑,却没再追问,他只关切道:“父皇若是累了,不妨多出去走走,多散散心,或可舒乏解忧。”说罢,朱标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看他离去,朱元璋再叹口气,兀自摇了摇头。
他心中自有苦闷,便是无法入梦,再探天机,但这种事,便与儿子说了,又有何用?
念到此处,朱元璋又埋下头,批阅起奏章来。
一恍又是大半个时辰,他终于将眼前奏章全都看完,浑身疲倦,他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此时已过了正午,屋外日头正好。
朱元璋又想起儿子的叮嘱,便起身打算出门透口气。
御花园吗?
不,宫里憋闷,倒不如宫外,去那民间转转。
微服私访这种事,朱元璋倒是常干,毕竟泥腿子出身,只有民间的烟火气息,才叫他感受到自在惬意。
说干就干,朱元璋唤来贴身内侍云奇,换了套便装出了宫。
刚出宫门,眼前豁然开阔,朱元璋心胸大阔,不由迈开大步,朝烟火气最足的市井街巷走去。
一路行过,两旁店铺摊贩林立,行客如织,一副繁华气象。
朱元璋看得兴起,不由感叹:“这京中治安,好了不少呀!”
要知道,以前他出门的时候,还碰到过衙门吏员巧立名目,朝着摊贩收一些场地费之类的,为此,不少官员都掉了脑袋呢!
一旁的太监云奇恭维道:“全仗陛下治理有方,这京城才会有如此繁华盛景。”
“咱治理有方?”对此,朱元璋嗤之以鼻,然后冷笑道:“他们是怕咱出宫,瞧见了他们那些破事,到时候脑袋难保吧!什么治理有方,呵呵!”
对于朱元璋的话,云奇只能低下头,这话头没法接,随即两人继续往前面走去。
正走着,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喝唱,那唱词声颇有韵律:
“正说那~关西鲁达入了东京城,径自去了相国寺~”
“但见这~古刹山门高耸入云,殿宇璧瓦砌成行~”
“那叫个~龟背磨砖花嵌了缝,钟楼森立阁巍峨~”
这唱词声清透嘹亮,间或还夹杂着极有节奏的竹板儿声。
竹板当啷当啷敲击着,应和着词曲儿,听来很是轻快,极有节奏。
朱元璋不由听入了神,应着腔调摇头晃脑,只觉耳畔余音环绕,叩动心门,他大生兴趣,四下寻望起来,“这是哪里在唱大戏吗?”
一望之下,便见前方大街一角,正有一群人围聚,唱词声正是自那儿传来。
“走,去瞧瞧!”
朱元璋心下好奇,领着云奇走上前去。
费了好大功夫,二人挤到前排,才看清阵仗,原来这有个戏班子,正在这前门大街上搭台卖艺。
这卖艺之人,全是一干毛头小子,看上去生涩稚嫩之极,但围观看客倒是不少,不少人还鼓掌叫好,不时抛上些许铜板。
这时候,唱词间歇,戏班子正忙活着搬弄一捆粗木棍,像要表演什么。
得了空,看客们纷纷起哄呐喊,朝台中喊嚷起来:“陆班主,今日演的是哪一出啊?”
这些显然都是熟客,他们喊嚷的对象,正是那敲着竹板儿唱词之人。
朱元璋循声望去,就见那“陆班主”身量瘦长,面容青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他神情淡定,举止也很从容,此刻敲着竹板,与看客们回应道:“诸位客观且听好咯,今日演的这一出,叫‘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他一声应喏,立时引得看客们叫好声不断,众人显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表演。
“陛……老爷,此处人多眼杂,咱们……”云奇有些担忧,扯了扯朱元璋的衣角,叮嘱道。
朱元璋兴致方起,哪肯就此离开:“无妨,左右无事,便听听小调儿,权当散心。”
二人说话之际,台上竹板声复又响起:
“却说那鲁达挂了榜文交了割,领了法帖剃了度~”
“自此后~便入得寺庙挂了名,看了菜园领了差~”
“却传说~这寺庙旁,有那十数泼皮户,泛在菜园做惯偷~”
“眼见这~鲁达值守菜园门,变着法儿要将他耍~”
唱词间,台上倒真有一帮子小戏子演了起来。
先是一个身量粗壮些的光头小子,提了个木片儿禅杖,横卧在一处“菜园子”门口。
而后,又有几个泼皮无赖打扮的人,在门口看着守门人,抓耳挠腮作思量状,显然,那光头小子便是唱词中的“鲁达”了,而这些“泼皮无赖”,正想方设法捉弄于他。
看那脸上挂着鼻涕,一副稚嫩相的七八岁小娃娃,也挤眉弄眼装成“泼皮无赖”,朱元璋顿时乐了。
“你别说,这群娃子演得还真不赖!”
他心怀大畅,不由拍手笑了起来。
身旁看客们听他说话,也随口攀谈起来:“客官是头一遭来?且候着吧,待会儿还有更精彩的哩!这戏班子我可看了有几日了,娃娃们演得是真不赖,词曲儿唱得也好……”
听得看客们不停夸赞,朱元璋兴致更高了。
待看下去,又见那几个泼皮上前,戏弄鲁智深,却叫鲁智深两脚踢开,闹得个满脸土灰。
演到这处,那挂着鼻涕的小娃娃满脸尘土,偏又挤眉弄眼做出滑稽相,闹得看客们又一阵哄然大笑。
再往后演,便是鲁智深酒酣之际,倒拔垂杨柳了。
看到这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齐齐倒抽凉气。
“嚯,那鲁相公果真厉害哇!这么粗的杨柳树,他竟也抱动?”
朱元璋看得如痴如醉,不由摇头叹服:“真乃天生神力啊!”
“那怎么办,国库空虚,陛下也拿不出现银啊!照你这说法,这宝钞注定要贬值了?”
朱元璋心下郁闷,不由唉声叹气,口中抱怨连连。
陆羽自不知其苦衷,仍在一旁说风凉话:“没钱发什么纸钞,那朱重八不是脑子有坑么!”
索性拿不到现银,他也不催逼了,干脆提起筷子,先满足了口腹之欲再说。
一连吃了几口菜,眼看旁边的老朱仍满脸郁闷,他随口安慰道:“缺钱怕什么,那朱重八若是有心挣银子,便去挖矿取金银啊!”
朱元璋一愣道:“去哪挖银子?”
陆羽撇了撇嘴:“中原是没有金银,但那海外有啊!倭国境内有个石见银矿,乃是全球最大的银矿,里面的白银储量,可是够大明用几百年呢!”
说着,他又啧了啧嘴,摇头道:“只可惜……那朱重八只知道禁海,却不知茫茫大海上,蕴藏着许多宝贝呢!”
明清时期,正是大航海时代,各国都在发展海运,开疆拓土,独独中原仗着地大物博闭关锁国,这无疑是个大遗憾。
“海外?”
朱元璋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我中原地大物博,何其富足,怎须去那海上飘零,找不自在……”
他这自是囿于时代限制,对世界格局认识不清。
陆羽鄙夷道:“你和那朱重八一样,都让那些酸儒给忽悠瘸了!”
“那些酸儒之说,大多出自弱宋,那会儿武力不济,连幽云十六州都收不回去,自然不敢开拓进取,只能编些地大物博之类的说辞聊以自慰……”
“你可曾想过,我华夏一族,自汉而唐,哪一朝不是积极进取,对外扩张?可到了宋明,乃至后世的大清,都只知道在这中原地界上打转,关起门来窝里斗,最终亡于内耗。”
他一面吃菜,一面科普世界格局,间或夹杂些政史杂论,说的全是后世大老爷们酒桌上常提的世界大局。
这般信口漫谈,在后世司空见惯,在朱元璋听来却格外新奇。
“亡于内耗?”
朱元璋蹙着眉头,品味许久:“这般说辞,倒也有些道理。”
“那是自然!”
陆羽正在兴头上,不免卖弄几句:“你若是日后能见到那朱重八,可得劝他尽早打制海船,开拓海外疆土。”
“我告诉你,咱们所处的世界叫做地球,大明在这球上不过偏居一隅,远算不上世界之主。”
“这地球共分七大陆地,撇去最南边的南极冰地不谈,其他各大陆地皆有宝藏。”
“那南美一洲尽是新奇物产,如若搬来推广,定能保障我大明百姓衣食无虞。”
“还有那北美洲,此刻也是地广人稀,矿产富足,如若将之占领,那大片土地……啧啧……”
“还有澳洲,那里日光充足,物产也算丰盈,如若能占了,好生利用,保不齐也是块宝地……”
……
他一波科普,将地球七大洲、四大洋,各自介绍个遍。
朱元璋原还觉得他语出不逊,与中原传统观念大相径庭,可细一听下去,顿又觉得眼前一亮。
陆羽的描绘,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之后,便是新世界的模样。
那新世界里富有各种物产资源,若能将这些物产资源搬来,用在中原,定可保大明子民富足,国力昌盛。
想到这些,朱元璋心潮澎湃。
“嘭!”
将桌子一拍,他抹了抹嘴,便站起身来:“吃饱了,俺要回去了!”说着,朱元璋转身便要往外走。
他急着回宫,将今日见闻告诉自家儿子,商量发展大计。
可刚转身要走,却又被人拉住。
“欸,你急个什么?别走啊,你走了谁来付账?”陆羽一把揪住朱元璋,指着满桌菜肴道。
“额?”
朱元璋一愣:“今日……不是你结账么?”分明是你陆羽拉自己来这酒楼,还说要一叙“兄弟情谊”,按说该你作东啊!
陆羽却将头一扬,振振有词道:
“原本是该我结账,我也打算收了银子请你吃顿好的。”
“谁知你给我的银子,竟是那擦屁股都嫌硬的大明宝钞……”
“我既收不到现银,哪还有钱结账?”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似这一切都要怪他老朱,结账全是他朱元璋咎由自取。
朱元璋顿感无语,只好无奈摇头苦笑。“罢了!这顿饭便算作我请你了,下回可轮到你做东了!”
他摆了摆手,背着手走到楼下柜台处,与那掌柜知会两声,随即大摇大摆离开。
结账?压根不用。
自第一顿饭开始,这凤翔居早成了皇家产业,他朱元璋在自家酒楼吃饭,还需要付钱?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