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叫做《他是人间妄想》的小说,是一本新鲜出炉的现代言情,作者“谈栖”精心打造的灵魂人物是尉迟姜鸢也,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人间妖精女主VS温润腹黑男主三年后,她重新回到晋城,已经有了显赫的家世,如胶似漆的爱人和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端着红酒游走在宴会里,她笑靥如花,一转身,却被他按在无人的柱子后。他是夜空里的昏星,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妄想,现在在她耳边狠声说:“你终于回来了!”她嘴唇被咬破个口子,满眼是不服输的桀骜:“尉先生,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离婚了。”——————又名《他从星河里来》,渠道要求另起的名。本文有大纲,所有事情有因有果,没有无脑虐,别怕会偏,结局HE;坑品保证,欢迎入坑。作者偶尔会修文,若修改与原版相差不多,不会特意告知;若...
主角:尉迟姜鸢也 更新:2024-12-21 15: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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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尉迟姜鸢也的现代都市小说《他是人间妄想试读》,由网络作家“谈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叫做《他是人间妄想》的小说,是一本新鲜出炉的现代言情,作者“谈栖”精心打造的灵魂人物是尉迟姜鸢也,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人间妖精女主VS温润腹黑男主三年后,她重新回到晋城,已经有了显赫的家世,如胶似漆的爱人和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端着红酒游走在宴会里,她笑靥如花,一转身,却被他按在无人的柱子后。他是夜空里的昏星,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妄想,现在在她耳边狠声说:“你终于回来了!”她嘴唇被咬破个口子,满眼是不服输的桀骜:“尉先生,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离婚了。”——————又名《他从星河里来》,渠道要求另起的名。本文有大纲,所有事情有因有果,没有无脑虐,别怕会偏,结局HE;坑品保证,欢迎入坑。作者偶尔会修文,若修改与原版相差不多,不会特意告知;若...
他父母很喜欢她,连第一次见面的贾斯丁夫人也很喜欢她。
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他眉心一蹙,不,不是所有长辈都喜欢她,她的亲生父亲就很不喜欢她,当初要不是嫁给了他,恐怕她早就被她爸送进警察局。
贾斯丁不太会说中文,所以全程是用英语,说到有趣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加快语速,有些嘈杂的他国语言传入耳朵,将尉迟的思绪拉到两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天下了一场雨,雨点打在叶子上,噼里啪啦,她就站在尉公馆门口,雨伞也不打,站了两个小时,他让管家把她带进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不住地往下淌水。
他看到她脸色苍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是他见过的最温顺的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求着路过的好心人带走它,给它吃的,给它喝的,给它一个避雨的屋檐。
他把干毛巾盖在她身上时,还感觉到了她在颤抖。
这种颤抖,一直持续到她躺在他的床上,生涩地回应他。
尉迟拿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对贾斯丁点点头,声音温雅:“I-think-so.”
饭局结束,鸢也和尉迟一起送走贾斯丁夫妇,然后回到总裁办公室,她一边关上门,一边意犹未尽地说:“贾斯丁夫人居然还是马术运动员,她说下次来中国要教我骑马,我……”
刚一转身,就被尉迟抓住双手,按在了门上,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尉迟低下头靠近她的唇,没有完全贴上去,若即若离,但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他低声道:“没感觉裙子穿着有哪里不舒服吗?”
鸢也微微紧绷:“什么?”
“标签没有剪掉。”尉迟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微微收紧臂弯,鸢也立即就感觉到皮肤被纸片硌到,她顿了顿,然后说:“还好标签是在里面,要不然就丢脸了。”
“我帮你剪掉。”
不等鸢也回答,他就拉开她背后的拉链,微凉的手探了进去。
鸢也有些敏感地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咬住了嘴唇,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席卷。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上了床都是一个德行?
尉迟平时几乎称得上温文儒雅,说是个商人,看起来更像是个满腹诗书的教授,再戴个眼镜就能以假乱真,怎么看怎么君子,但在床上却凶狠得像野蛮人。
哪怕是接吻,他也会故意把她的嘴唇咬破。
鸢也其实不想跟他这样,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特别是那对母子,她甚至提了离婚,今天你来我往的撩拨不过是都不想落下风的挑衅。
但尉迟从来就不是会尊重她意思的人,他抱起她转身压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按了哪个按钮,所有窗帘立即降下,挡住了外面的人窥视里面的人的可能性。
然后不由分说,开始侵略。
女人永远反抗不了男人。
三个月没有同房,起初鸢也有些不适应,身体微微颤抖,可不知怎的,他好像更兴奋了。
等到他尽兴,鸢也已经累得抬不起眼皮,还好他的办公室里有个小隔间,有一张床可以躺着。
尉迟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进了淋浴间冲洗。
鸢也本来要睡过去了,忽然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她皱了皱眉,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睡意去了大半。
手机不是她的,是尉迟的。
来电的人,叫白清卿。
是春阳路14号的那位白小姐吗?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挂断。
尉迟从淋浴间走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周身热气未散,烟雾缭绕,眉眼愈发俊美,看到鸢也趴在被子上看手机,他道:“我以为你很累。”
鸢也放下手机,嘴角微翘:“哪有尉总累,白天忙着开疆拓土,晚上也忙着‘开疆拓土’。”
就是不知道白小姐那娇娇弱弱的身子,经不经得住他的折腾?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有点犯恶心。
尉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眉头一皱:“少跟顾久混在一起,别学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腔调。”说话荤素不忌,是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吗?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现在才怕他带坏我,太晚了。”鸢也伸手拿起水壶,倒了杯温水喝,压压不适感。
晋城年纪相仿的名门子女里,跟她合得来的没几个,顾久最对她的脾气,而且跟她可是有革命感情的。
尉迟走近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周渊是他帮你找来的,在我的头上动土,他的胆子倒是不小。”
眉心一动,鸢也立即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别拉无关的人下水。”
尉迟修长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指腹揩过她的唇边的水渍,他黑眸深邃:“你很在乎他?”
鸢也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有点危险,立即避开,掀被子下床:“没别的事,我先回家了。”
脚还没着地,尉迟就低头吻住她的唇,同时把她往床上压,鸢也双手推开他:“喂!你——”
他一手擒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扯掉浴巾丢在床边。
鸢也真的想不明白他今天哪来的兴致?
手滑到她的腹部,鸢也敏感地一缩,他碰到她那道四五厘米长的疤,在她耳边问:“怎么来的?”
“你以前不是问过吗?阑尾手术。”鸢也皱眉。
尉迟掰过她的脸和她接吻。
不过这次他没能折腾她太久,因为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尉迟百忙中瞥了一眼,本是不想理的,但看到那个闪烁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放开鸢也起身。
他离开得又快又干脆,鸢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下床接了电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一边穿衣一边低声安抚:“别担心,我马上到……别哭,有我在,阿庭一定没事。”
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余温散去后,鸢也第一次感受到立冬的寒冷。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毫不留情离开,要赶赴到另一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他还是她最喜欢的模样,但不知为什么,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
尉迟挂了电话,往前翻来电记录,十几分钟前白清卿就打过电话来,但是被挂断了。
当时他还在洗澡,能碰他手机的,只有鸢也。
他抬眸,不复迷情的眼睛冷得结冰:“谁准你挂我的电话?”
鸢也笑:“我以为我有资格。”
我以为就凭我是你合法妻子的身份,是有资格挂掉一个来找你的第三者的电话。
原来没有吗?
尉迟盯着她看了片刻,拿起外套,快步出门。
握住门把时,他停下脚步,沉冷的声音穿来:“清卿不会在我工作时间打电话给我,除非是阿庭出事,阿庭有先天性白血病……”
门“咔嚓”一声关上。
鸢也独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她才眨了下眼睛,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她手背上。
低头一看,是一滴泪水。
难怪呢,就说怎么刚才看他越来越朦胧。
太丢脸了,居然被他看到哭的样子。
鸢也抬起手捂住脸,轻声叹气:“有什么意思呢……”
尉迟开车直奔医院,三楼的手术室门口,靠墙角蹲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沉声喊:“清卿。”
白清卿抬起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即扑进他怀里:“迟!”
男人的怀抱宽厚温暖,但细闻,可以闻到那天在鸢也身上也闻到过的香水味,白清卿眼睛眨了一下。
尉迟扶着她的肩膀分开,蹙眉问:“阿庭怎么样?”
白清卿咬着下唇,抽泣着:“刚刚送进去,迟,我好害怕,要是阿庭有什么事,我真的……”
话没说完,就被尉迟果决地打断:“阿庭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他有事。”
尉迟看她穿得单薄,便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让她在长椅上坐下,白清卿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语气委屈又难过:“迟,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没有接啊?”
尉迟微微沉下眸子:“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白清卿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我真的好怕,他才三岁啊。”
……
鸢也走出尉氏集团,被日头一晃,那恶心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腹部也有些不太舒服,本想去医院看看,结果一通电话打乱她的计划。
“姜副部,嘉兴的货款到现在还没有打过来。”秘书声音有些焦急。
鸢也停下脚步:“怎么回事?”
“原本说好下午三点前会把货款打到我们公司账户,现在天都要黑了……我刚回拨过去,那边一直是忙音。”
鸢也看了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她先挂了秘书的电话打去给嘉兴的老总,响没两声就被挂断,再打就是关机状态,打给嘉兴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她皱了皱眉,回拨给秘书,直接说:“订最近的航班,我亲自去一趟宁城。”
鸢也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闲太太,嫁给尉迟之前,她就是高桥集团中国分公司的商务部副部长。
嘉兴是他们公司多年的合作伙伴,双方原本一直很友好,但今年以来,嘉兴屡次拖欠货款,这次竟然还玩起了消失。
和嘉兴的合作一直是由鸢也负责,现在出了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得她去解决。
正好,她现在也不想留在晋城和尉迟相处,借机避开也不错。
所以当晚,鸢也就飞往宁城。
然后就开始了她吃闭门羹的生涯。
“麻烦帮我传达一声,高桥的姜鸢也想见一下程总,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鸢也对前台小姐微微一笑。
前台小姐轻车熟路地回答:“不好意思姜小姐,我们程总最近的预约都满了,真的抽不出时间见您。”
又是这样。鸢也将手臂搁在台上,眨巴眨巴眼睛:“我来三次你拒绝我三次,漂亮姐姐,你忍心看我大冷天的跑来跑去?”
前台小姐苦笑说:“真的对不起,程总太忙了。”
跟在鸢也身后的秘书,实在忍不住开口:“程总没时间也没关系,财务部有时间就好,让财务部快点把钱……唔!”
鸢也一把捂了她的嘴,对前台小姐笑笑,把人拖出门。
秘书气死了:“姜副部,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什么预约满了,明明就是不想见我们!这年头,欠钱还成大爷了啊?”
鸢也买了两杯星巴克,递给她一杯:“你也知道人家现在是大爷,还不好好供着,惹急了真不还钱了。”
“那就起诉他,拖欠货款本来就是不讲信用的行为,这件事传出去,看他们嘉兴还想不想在业界混!”
鸢也莞尔:“那也得等我们把钱要回来再说呀。”
“可是我们连续三天上门,他总是不见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秘书扁嘴,“而且我听说嘉兴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我们就算见到程总,也不一定有办法拿到货款。”
“……”鸢也心好累,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越说越绝望。”
“我这不是替姜副部你着急嘛,你和韩副部竞争正部长之位,要是我们这次拿不回货款,可就输她一截了。”
这倒也是。鸢也慢慢喝着咖啡,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打发走秘书:“你先回酒店吧。”
“那你呢?”
鸢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去追求我的正部长之位。”
鸢也租了一辆车,在嘉兴大厦门前守株待兔。
当晚十点多,终于看到程总匆匆走出来,直接上了一辆轿车,车子没有任何停留就开走了。
她嘴角轻弯,跟了上去,寻了一个车少无人的路段,突然加速超到他的车前面,然后快速打转,横在了他的车前面。
司机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吱——”
后座的程总差点撞上前座椅靠,怒道:“怎么回事?”
司机惊魂未定:“程总,有辆车突然超到我们前面,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程总皱眉:“什么人?”
司机看到那车上下来一个人,两手空空,好像没什么威胁性:“是个女人。”
“女人?”程总按下车窗一看,还是熟人。
鸢也微笑:“程总,能下车聊聊吗?”
程总当然知道她这些天都来公司想见他,也知道她的来意,所以一直避而不见,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在半路上逼停他的车,脸色不太好看,一言不发地将车窗升上去。
一只素白的手按住了车窗,鸢也笑意不改:“我知道嘉兴有个不小的麻烦,给我三分钟,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如果您满意,我们再聊别的事情。”
程总心下嗤笑,只觉得她不是搞不清状况就是太自以为是,三分钟就想解决他困扰了大半年的事情,荒唐!
但她神情淡然,仿佛胜券在握,程总顿了顿,到底是解锁了车门——左右都被她挡住了路,给她三分钟又如何?
两人走到路边,鸢也就直入主题:“A和B、C合伙从政府手里买下了一块非常有价值的地皮,A持有该地皮40%的股份,B和C各持有30%,这块地皮原本是A说了算,但是有一天,B和C突然将自己的股份卖给了D,于是D持有60%,A再也没办法做主地皮,和谈无效后,A一纸状书将BCD都告上了法庭,一审判了A胜诉,BCD的合同无效,但是D不服,已经提起上诉。”
程总眉心一抽,他们嘉兴就是这段话里的A。
鸢也继续说:“虽然无论是二审还是三审,A的赢面都非常大,但也并非无所畏惧,因为案子迟迟没有了结,地皮就没办法启动工程,也就没办法招商,A无法回款,公司的资金周转就会非常困难,连和别家的合作都没办法继续,长久下去,整个公司都要被拖死。”
说了这么多,还不都是废话,程总冷冷道:“已经两分钟。”
鸢也不疾不徐:“B和C突然把股份全部卖给D,无非是因为缺钱,D开给他们的价格够高才不得不忍痛割爱,但如果这时候有一个背景强大的E,开出一个足够令B和C心动的价格,买下他们手里各10%的股份,形成ABCE的局面,D自然不告而败,而且有E在,D也不敢再生事,这件事就能快速收尾,大家相安太平,合作愉快,岂非很好?”
程总霍然看向她,鸢也曼声说:“高桥资本,很乐意做这个E,也支持,以股抵债。”
……
第二天,鸢也带着秘书去嘉兴洽谈合作细节。
路上秘书听了她昨天的操作,目瞪口呆:“姜副部,你也太大胆了吧?怎么能代表公司做这种决定?万一公司完全不想要掺合进那块地皮,你擅自做主,可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
而且居然还说可以以股抵债,她哪来这么大胆子信口胡说啊!
鸢也微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然后递给她看。
上面只有两句话。
——外滩8号地皮有兴趣吗?我可以替公司拿下至少20%的股份,如果你支持以股抵债,我能拿更多。
——可以。
秘书呆愣,再一看备注名,只有一个星星的emjoy表情符号。
她跟在鸢也身边多年,对这颗星星略有耳闻,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知道他很厉害,在高桥内部很说得上话,帮了姜副部不少,没想到连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一句“可以”做决定。
“姜副部,他到底是谁啊?”
鸢也将车子停入车位,避而不谈,只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请示过上面的意见,我怎么敢自作主张?下车,拿钱去。”
两人春风得意地进了嘉兴,这次前台小姐得了吩咐,满面笑容地送他们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鸢也看向了一旁的广告招牌,没发现对面的电梯门打开,程总亲自送了几个人下楼。
这几个人里,打头的男人看到了鸢也的侧脸,眼底兴起一点波澜。
他身旁的秘书倒是一愣:“尉总,是……”
尉迟抬了下手,示意她住口,然后对程总颔首道:“留步。”
“没事没事。”程总笑容可掬,亲自将他们一行人送上车。
后座,尉迟闭上眼睛,淡淡道:“查一下她去嘉兴做什么。”
秘书领命:“是。”
和程总洽谈了一个上午的合作细节,中午还一起用了餐,聊得差不多了,程总亲自将她们送到电梯口。
鸢也笑着说:“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马上联系公司的法务,让他们亲自带着合同过来。”
程总爽快道:“可以。”
“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鸢也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程总笑着说,“这次真的多谢姜副部,想出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为之前的怠慢,向你道歉。”
鸢也道:“以后我们就‘亲上加亲’了,不用这么见外。”
又客气了两句,鸢也和秘书便进了电梯,下楼。
秘书小声嘀咕:“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儿。”
“那是当然,现在他既还上了货款,又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他能不开心吗?”鸢也顺利解决来宁城的主要任务,还有意外收获,心情也不错。
秘书却记仇了:“要我说,姜副部你就不应该给他出那么好的主意,先前他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
鸢也看了她一眼,秘书经验尚浅,说话太意气用事,她伸手捋了一把她的马尾:“帮他也是帮我们自己。”
要不然他们到现在还拿不到货款呢。
秘书哼声:“我觉得还是他便宜占得多,肯定在偷着乐,等法务部到了,他肯定马上就签约。”
然而事实出乎她们的预料。
法务当天晚上到了宁城后,翌日就和嘉兴取得联系,本以为是简简单单的签约,不想嘉兴的法务却开始吹毛求疵,说合同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来来回回修改,拖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法务对鸢也说:“他们好像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
鸢也蹙眉:“怎么说?”
“我早上八点发给他们的合同,他们到下午四点才回复说有问题,我马上修改了发过去,他们又是要到第二天才回复……但其实他们说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根本不会影响合同进行。”
鸢也咬着指甲想了想,直接道:“你带上电脑,我们一起去嘉兴,有什么问题我们当场改,今天内一定要完成签约。”
“好。”
他们到嘉兴后表明来意,程总嘴上说好,叫来法务,双方一起到会议室定下这份合同,可他们等了半个小时,程总的秘书才来说,负责这份合同的法务请了病假,没来。
程总摊手:“那就很不巧了,我们公司规定,合同一开始是谁在跟进,后面就要全程负责,旁人不能假手,免得出了问题互相推卸责任。”
“那位法务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不知道呢,但两三天内肯定是不行的。”
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在耍着他们玩!
鸢也有了火气,不过面上还是保持职业性微笑:“程总,我以为我们的合作诚意很足,但贵方的行事风格是不是不太好?”
程总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怎么?你以为你给我出了个主意,就能蹬鼻子上脸啊?我告诉你,嘉兴还没到看你一个小小的商务部副部长脸色的地步!”
鸢也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程总,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乐意合作,那之前说的就都作罢!”程总喊道,“财务,马上把该结算的货款打到他们公司账户,一毛钱都别少!”
鸢也面色沉下:“程总,你的意思是,地皮的合作作罢?”
“对,就是因为你,我不想跟让我不舒服的人合作,货款结清,我们两不相欠!秘书,送客!”程总说完就大步出了会议室。
鸢也想追上去,但是被程总的秘书拦住,只能喊:“程总,等一下,你听我解释。”
程总直接回了办公室,鸢也一行人也被请出了嘉兴。
法务以落下了电脑为理由得以再进去一趟,虽然见到程总,但也是无功而返:“我说换个人和他接洽,他还是拒绝,是铁了心不想和我们签。”
鸢也眉头紧皱,问秘书:“货款真的到账了?”
秘书刚刚确认过了:“到了。”
那么问题来了,鸢也说:“他哪来的钱?”
先前嘉兴就是因为资金周转困难,所以才一直拖欠货款,怎么突然这么爽快就把钱还了?
还有程总这顿火气发得也很奇怪……不,应该说,从拖延合同开始就很奇怪,他不是急着解决地皮纠纷吗?
鸢也有些烦躁,原本拿到货款这事就算完,但公司已经知道还有一份地皮合同,现在合同没拿到,等于她此行还是以失败告终。
更别提,程总还当着他们团队的面说,是因为她才不想签约,这件事传回公司,别说是竞争正部长之位,没准还要被罚。
赔了夫人又折兵,鸢也怎么能甘心?
思索一番后,鸢也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又进了嘉兴。
前台小姐以为她又是想求见程总,正要说话,鸢也就握住她的手,将项链塞到了她手里,笑着道:“漂亮姐姐,我和程总有点误会,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在公司,我还能在哪里见到他?”
她压低声音道:“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到程总,就不关你的事了呀。”
前台小姐低头瞥了眼手心,是蒂芙尼的新款,她心动了很久,但一条等于她两三个月的工资,她买不起……
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抵不住吸引,前台小姐低声告诉她:“程总每周三晚都会去希尔顿酒店……你别告诉别人,我有个朋友在希尔顿工作,她偷偷跟我说的,让人知道我就惨了。”
“喔~”
鸢也笑了。
今天不就是周三?
当晚,鸢也单独去了酒店。
……
尉迟打来电话时,鸢也刚好看到程总的身影出现在酒店门口,她急着追上去,就直接挂断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尉迟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双眉微蹙。
秘书恭敬地道:“尉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该回晋城了。
尉迟起身,将手机收回口袋,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
“奇怪,人呢?”鸢也纳闷,她明明是追着程总进的酒店,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已经上楼了吗?
鸢也走到电梯,看到四架电梯只有一架在往上走,最后停在了22楼,想来就是程总去的楼层。
她便按了另一架电梯,电梯从负一层升上来,叮咚一声,门缓缓从两边打开。
鸢也脚步一顿,电梯里已经有四个身材强壮的男人。
她的目光先从他们全身扫过,出于一种莫名的不安,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们关门,自己不进去。
其中一个男人伸手好像是要去关电梯门,然而下一刻却突然朝鸢也抓去,鸢也大惊,当即要喊救命,另一个男人就一把捂住鸢也的嘴,合伙将她拖进电梯!
“唔唔!”
鸢也怎么都没想到,在大都市里,在赫赫有名的全球连锁酒店里,她竟然会遭遇绑架!
她拼了命要逃,然而电梯门关闭后,就是个狭窄密封的空间,她很快被他们制服,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嘴巴上也贴了透明胶布,根本无法呼救。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他们按了电梯返回负一层的车库,大概是怕监控室的工作人员看到电梯内的摄像头,会来救鸢也,他们出了电梯,就快速将鸢也塞进一辆面包车里。
随后,车子飞驰而去。
鸢也就这样被带走了。
第一次遭遇这种事,鸢也心如鼓擂,无计可施。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停下来,一个壮汉将她拽下车,她发现这里是个废弃工厂,周围甚至一点灯火都没有。
她被粗暴地丢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然后就被人揪着头发仰起头,黄毛嚼着口香糖,笑着说:“小娘们长得还挺好看。你说你,不好好当个花瓶,干什么要做断人财路的事情?”
红毛看着鸢也,从脸到身材,眼睛都直了:“大哥,跟她废什么话?那边说了,要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她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给人出主意!”
黄毛说:“急什么?这个废弃工厂偏僻得很,又是大晚上的,根本没有人会来,我们可以慢慢享用她。”
很明显,他们是受人指使,要来侮辱她!
鸢也心里怕急了,思绪飞快转动,她第一次来宁城,能得罪什么人要这样对付她?他们刚才说什么?断人财路?随便给人出主意?
她什么时候断人财路?什么时候给人出主意??
等等……难道是嘉兴和外滩那块地皮的事?是D吗?是从BC手里买了股份,又被法院判了合同无效,准备申请二审的D吗?
如果嘉兴和高桥的合同签下,那她确实算断了D的财路,但合同不是没签成吗!
“唔唔!”鸢也一头撞开黄毛,爬起来要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被另一个壮汉一巴掌打得摔回地上。
黄毛吐掉口香糖来:“去把摄像机架起来,对着她的脸拍,有视频在手,过后这小娘们才不敢报警。”
红毛附和:“没错没错,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而且以后我们还可以拿视频要挟她来陪我们快活!”
“哈哈哈!”
工厂里回荡着他们张狂的笑声,鸢也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浓。
红毛拍拍她的脸:“要怪就怪你自作聪明,那块地本来已经是王总的囊中之物,再拖一段时间,没准嘉兴也是王总的了,你倒好,搅黄了王总的算盘。”
果然是D!
“你说你是何必呢?赚了钱是公司的,又不是你的,那么拼命干什么?哥哥们今天就给你上一堂课,以后别多管闲事儿。”
鸢也用力摇头:“唔唔!唔唔!”你们要是敢碰我,无论你们拍了什么,我都会报警!我不会放过你们!尉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想起尉迟,她眼眶急剧一红,他现在没准在陪白清卿和他儿子,哪会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就算知道,他又会在乎吗?
“现在求饶,已经晚喽。”黄毛大笑着。
但笑着笑着,他就笑不下去了,鸢也红着眼睛,死死看着他,没有落泪,反而有些凶狠,就像被逼到了绝境,要反扑了的凶狠母狼。
莫名的,他竟然有点怯。
意识到这一点后,黄毛更加愤怒,一个大巴掌就呼了过去:“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一巴掌打得鸢也耳鸣不止,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她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黄毛咒骂着:“找块布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小贱人的眼神还怪吓人。”
鸢也的眼睛被绑上了一条黑布,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大哥,你先上,我第二个!”
“嘿嘿,好!”
有人扑到了鸢也身上,撕她的衣服,鸢也双腿胡乱蹬着,把身上的人踹开,不肯让他得逞,那人暴躁不已,接连赏了鸢也两个巴掌:“死到临头还敢挣扎!”
鸢也被打懵了,只剩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扭动抗拒。
耳鸣里好像听到谁说:“大哥,好像有人来了!”
“这鬼地方能有什么人来,你们出去看看。”
再过了一会儿,压在她身上的人也起来了。
她看不见也听不清,是有人来救她了吗?真的有人来救她吗?
她努力爬起来,踉踉跄跄,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前扑去。
本以为又要摔个眼冒金星,未曾想会被人接住了,那人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是他救了自己吗?他是谁?
奇怪的是,这人竟没有要解开她的意思,直接抱着她走起来,接着是上了车,车厢里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停下来,她被他抱下车,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胸口,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他。
但是怎么可能?他又不在宁城,怎么可能是他?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放开她?
难道他不是来救她的?而是黑吃黑?
她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鸢也被丢到了床上,在高弹的床垫上弹了一下就又被压了回去,她心里的不安陡然升高:“唔唔!”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他摸了一下她的脸,好像是在看她的巴掌印,下一秒手就转到她的衣服上,直接将她衣服扒了。
鸢也双脚踢过去,不料非但没有踢中他,还被他抓住脚踝分开,她此刻的恐惧竟比被那四个人抓住还要深。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
皮肤白嫩,双眼却蒙着黑布,两种颜色形成极致的对比,又因为害怕,身体微微颤抖,被控制得动弹不得,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人更想把她欺负得更惨。
她身上没有伤,受的苦都在脸上,那他就不客气了。
“唔唔!”
在电梯里被抓的时候,鸢也就想到了现在这种下场,可真的到要面对时,心头还是弥漫满了绝望,她简直恨不得和身上的人同归于尽!
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她一定要报警,她一定要告他!
手上的麻绳被解开了,鸢也立即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双手按在头顶,他在她脸上亲吻着,咬住胶纸的一角,慢慢揭开。
她脱口而出一句话就是:“王八蛋!”
身上的人终于出声:“这次是给你的教训,下次还敢不敢胡作非为?嗯?拦车?闯酒店?胆子这么大?嗯?”
微哑的声音,上翘的尾音,有些熟悉,鸢也于恐惧愤怒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尉迟?”
尉迟吻了她的眼睛:“不然呢?”
黑布脱落,鸢也泪眼朦胧,借着皎月的光她看清了身上的男人的容貌,果然是尉迟。
刚才闻到他的味道,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明明是他,他却故意吓唬她,满腔的害怕散去后,就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委屈,以及更上一层楼的愤怒。
他身上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和她的狼狈形成对比,她喉咙里像哽了什么东西,吐不出,咽不下,恨死了他故意,她想都没想,抬起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啪!”
打完后鸢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愣了一下,马上撤回手……她绝对是这世上胆子最大的人,居然敢打尉迟的脸,这跟在老虎面前跳迪斯科有什么区别?
尉迟舌尖抵了一下挨了巴掌的那边脸颊,房间里太暗,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突然,他捏住鸢也的下巴,有些凶地吻上去。
“唔——”
时间从十点半走到十一点半,尉迟从床上下来,拉起被子盖住熟睡的鸢也,披上浴袍出了卧室。
订的是套房,附有一个小客厅,尉迟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红酒,猩红色的酒液注入高脚杯,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秘书黎雪脚步轻轻地走过到他身边:“尉总。”
尉迟淡淡问:“人解决了吗?”
问的是那四个不知死活的混混,黎雪道:“已经丢上去东南亚的船。”这辈子都没可能回国。
这酒不合口味,他只喝了一半就搁在桌子上,走到落地窗前,凝望宁城的夜晚。
“尉总,他们供述,是裕达的王总让他们绑走少夫人。”黎雪说。
“知道。”
黎雪虽然从尉迟接管尉氏集团就跟在他身边,但有时候也琢磨不透他的主意,尤其是……涉及房间里的那位。
她抿了抿唇:“需要给他一点惩罚吗?”
尉迟嘴角一扬:“他找来的人都去了东南亚,他也不必留在国内了。”
黎雪松了口气,笑道:“早就听说裕达董事局有很多股东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我去打声招呼,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尉迟黑眸倒映着楼下的万家灯火,却无半点温度:“再拟一份合同,把丰源和信巢手里剩下的股份买下来。”
黎雪心下惊讶,丰源和信巢就是鸢也那个地皮故事里的B和C,原本经过调度,四方都已经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现在尉总主动打破平衡,是为了教训程总吗?
因为他间接导致少夫人遭遇意外?
她不敢多话,领命照做:“是。”
……
鸢也醒来时,感觉脸颊有些刺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醒了?”男人的声音淡漠磁性,十分悦耳。
她睁开眼睛,看到尉迟素来冷清但格外俊逸的面容,而后昨晚的记忆悉数回笼,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安了。
好吧,就冲他救了自己这一点,她可以不和他计较抽身离开那件事。
鸢也想起来,尉迟按住她的肩膀:“别动,还没擦完。”
他拿着一条药膏,用棉签轻轻地往她的那个巴掌印上药。
鸢也就没动了,眼珠转向他,发现他白皙的侧脸上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印……轻轻咳了一下,心虚地问:“你怎么会在宁城?”
尉迟温声道:“猜猜看。”
鸢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坐起来:“嘉兴那块地皮,该不会跟你签了吧?”
他侧过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猜对的奖励。”
鸢也气笑:“我就说程总怎么会一直拖着我不签合同,原来是跟你暗度陈仓!”
难怪有钱还货款,难怪会莫名毁约,原来是早就有了下家!
白白浪费了一周时间,还差点出了那种事,鸢也越想越不顺,一把揪住尉迟的领子,兴师问罪:“你抢我的东西!”
“尉氏和嘉兴从半个月前就在商谈这件事。”尉迟扬眉,凡事是要讲究先来后到的,他们高桥才是介入者。
“那程总为什么还要跟我谈合作细节?”鸢也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睁大了眼睛,“程总吊着我,是为了给你打掩护?”
事情竟然是这样!
程总知道裕达的王总是土匪做派,如果让他知道嘉兴要和尉氏联合起来将他踢出局,保不准会做小动作,他怕被王总搅黄合作,所以和尉氏的接触一直是秘密进行,直到她出现。
她提出的合作,和他与尉氏的合作不谋而合,他就动了心思,拿她当掩护,让外界都以为嘉兴是要和高桥合伙,裕达的王总想找麻烦也只会来找她的麻烦,他和尉氏就能顺顺利利签约。
签了约,尘埃落定,所以翻脸不认人,借题发火毁了和她谈好的合作,就是要把锅甩给她,因为他和高桥以后还有合作,他不想得罪高桥。
这样一来,背锅的是她,挨打的是她,回高桥后,受罚的还是她,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圆圆满满的结局!
鸢也气得磨牙,可她又不是王总,能把程总套上麻袋打一顿,只能把火发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她猛地将尉迟拽过来,按在床上,翻身跨坐在他精瘦的腰上:“我这顿苦是替你受的!你得赔我!”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衣,双腿又细又白,尉迟目光幽暗,躺平了没有挣扎,轻声说:“我不是救了你吗?”
“有因才有果,我是被你害的!”亏她还以为他救了她呢!
他笑了:“好吧,那你要怎么赔?”
鸢也俯身,却在与他的唇距离两三厘米的地方停下,她说……
“离婚吧。”
尉迟的眸子极黑,像品相上乘的黑珍珠,柔和的光泽,清晰地映出她的容貌。
两人对视了少顷,他忽然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回床上,鸢也惊叫:“喂!”
他倒是没做什么,放倒她后就自己起身,将领子整理整齐,道:“别胡说了。我让黎雪定好了餐,一起下楼吃吧。”
唉。鸢也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懒懒道:“不去,脸这样,下去丢人么?”
尉迟很好说话:“我让他们送上来。”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来,“鸢也。”
“嗯?”鸢也看过去。
他站在门口望着她的方向,神情和语气都很平:“追车,你考虑过后果吗?”
鸢也一愣,这、这笔账昨晚不是算了吗?
“没有看到你怎么办?刹不住车怎么办?突然冲出来第三辆车怎么办?”
他甚至算不上质问,只是在询问,但鸢也就瞬间绷紧了背脊,呼吸都顿了顿。
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生气,一个眼神看来,就让人心生惶恐,尉迟常年居于高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慑力,鸢也有时候也挺怕他的。
鸢也起身,抿了下唇:“我心里有数。”
尉迟便问:“什么数?”
鸢也确实有底,但她不是二愣子,在这种时候跟尉迟争辩这个,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
尉迟看了她一会儿,淡声说:“再有下次,我就吊销你的驾照。”
“……知道了。”
尉迟这才离开房间。
鸢也后仰,重新倒回床上,躺了一会儿,胸口的气儿怎么都不舒畅,想了想,抓起手机,点开微信里那个昵称是星星表情的对话框。
“你在宁城有没有熟人?借我办点事。”
过了两分钟,对方回了她一个手机号码。
鸢也嘴角一弯,发了个弯腰鞠躬的小人表情包,然后就按他给的手机号去联系人。
尉迟拎着装有干净衣服的纸袋进门时,她刚刚挂了电话,他随口问:“打给谁?”
“帮我干坏事的人。”鸢也一扫刚才的阴霾,神清气爽地起身,从他手里接了纸袋,进浴室洗漱。
尉迟的品位无可挑剔,而且无论是衣服还是食物,都精准踩中鸢也的喜好。
所以当她穿着他买来的雾霾灰色长裙,坐在餐桌边吃他让酒店送上来的川菜时,十分满意,大方地分了他一个豆花鸡的鸡中翅。
尉迟看着鸡翅上红色的辣椒粒,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吃了,然后拿起柠檬水喝了小半杯,才问:“什么时候回晋城?”
“下午,留下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呢?”
尉迟道:“和你一起回。”
“哦。”鸢也吐出一块骨头,拿起柠檬水,却没有马上喝,“你儿子没事吧?”
尉迟抬眸看她,淡淡道:“没有大碍。”
“那就好。”鸢也神色一松,瞥见桌子上的手机有信息一闪,拿起来看,是一段小视频,视频里程总在嘉兴大厦门前,被一个女人拎着包猛砸,斯文扫地,十分狼狈,她忍不住笑起来。
内容引起舒适,值得反复观看,
鸢也心忖,程夫人真是“豪爽”,都不等回家再算账,当街出手,把程总面子和里子一起扒了。
尉迟见她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放下,不禁奇怪:“开心什么?”
“报仇雪恨了。”鸢也按下锁屏,拎包起身,“该去机场了~”
虽然是一起回晋城,但是鸢也和尉迟并没有坐在一起。
因为尉总是各个航空公司的VIP客户,终身享受头等舱待遇,而鸢也他们这些打工仔,只勉强够得上商务舱。
鸢也昨晚没怎么睡,上了飞机就开始补眠,一路睡到了晋城。
下飞机后,秘书去帮鸢也拿行李,她则站在出口,一边等一边回复失联三个小时里没有处理的信息。
“你把程总在希尔顿包房里养人的事情,告诉他的妻子了?”尉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鸢也回头,他身后跟着秘书和团队,清一色的西装革履,笔挺俊逸,格外引人注目,有路过的旅客都忍不住拿起手机偷拍。
她挑眉:“尉总的消息好灵通。”
没错,她找“星星”借人就是为了偷拍程总。
她昨晚去希尔顿之前,心里就觉得奇怪,程总的家就在宁城,为什么每周三都要去希尔顿酒店过夜?
琢磨来琢磨去,只琢磨出程总在酒店里养了女人这一个解释,所以她让人去蹲拍,果然拍到程总和那女人的亲密相拥画面。
然后就把照片转发给了程夫人。
说起来,嘉兴集团其实不是程总的,而是程夫人家的,程总说难听点就是上门女婿,程夫人给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还敢背叛她,程夫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鸢也嘴角翘起,这是她回敬程总的,让他敢拿她挡刀。
尉迟的关注点却不是在这里,他微微眯起眸子:“你在宁城应该没有熟人,谁帮你拍的照片?”
鸢也笑意微敛,眸子转了一圈,模棱两可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雇的。”
恰在此时,来接尉迟的轿车开来,鸢也马上让开路:“尉总请。”
尉迟问:“晚上一起吃饭?”
“再说吧。”
尉迟再看了她一眼,才弯腰坐上车。
尉迟一队人离开后,秘书带着她的行李赶来,鸢也打发她自己回公司,秘书愣怔:“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鸢也眨了一下眼,拦了出租车去小金库。
一堆工作信息里,顾久约她去小金库嗨皮的信息格外醒目,鸢也本是没心情去玩的,但顾久说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对她说,她这才决定过去看看。
此时只是下午四点,没有到小金库正式营业的时间,只有寥寥几桌人,她在卡座里找到顾久,走到他对面坐下。
“和你老公从宁城度蜜月回来了?”顾久怀里拥着一个胸特别大的妹子,一点都不避讳她,手在妹子身上揉来揉去。
鸢也纳闷:“你怎么知道尉迟也去了宁城?”
尉迟的行踪一向低调,有时候连她这个正牌妻子都不知道。
“前天晚上跟我爸一起陪客户吃饭,那客户在嘉兴有点股份,说漏了嘴,称嘉兴要和尉氏合作了,尉迟现在人就在宁城签约,我寻思你不也去了宁城吗?”顾久说完,他怀里的妹子就喂给他一颗剥好皮的葡萄。
鸢也叹气:“度蜜月是没有的,差点被坑死是有的。”
“怎么说?”
鸢也就把昨晚的事情简述了一遍,顾久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立即放开怀里的妹子,皱着眉头:“你没伤到哪儿吧?”
小金库里灯光昏暗,再加上鸢也擦了粉底,要很仔细看才能看出她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顾久咒骂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出气,保准把那些混混三条腿都废了!”
“不用了。”尉迟虽然没有跟她说,但她也知道,那些混混一定被他收拾了——他怎么可能忍得了有人对他的东西动心思?
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鸢也喟叹一声:“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找我有要紧事吗?”
顾久赶走了妹子,挪了个位置坐到鸢也身边,邀功道:“我替你查了春阳路14号那对母子的来龙去脉。”
鸢也皱眉:“谁让你去查的?”
顾久一本正经道:“身为你最好朋友的使命感驱使我义无反顾地去做这件事。”
鸢也嘀咕:“多事。”
“你就不想知道有本事生下尉迟的孩子的女人是何方神圣?”顾少爷有一双多情的眼睛,微微一笑,漂亮又惑人,仿佛生来就是注定要祸害世间姑娘。
鸢也没吭声。
顾久就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吭声。
三五分钟后,鸢也踢了他小腿一脚:“查都查了还不快说,吊什么胃口呢?”
顾久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想知道嘛。
他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抽出里面的A4纸,清了清嗓子,念:“白清卿,二十七岁,女。”
鸢也:“……”她当年怎么就眼瞎交了这么个朋友?
好在他后面的话总算不是废话了:“青城人士,父亲开了一家小型超市,母亲是家庭主妇,家境还不错,她自己也争气,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很好,一路保送到大学。”
学霸。鸢也倒了杯水喝着。
“她在钢琴上颇有天分,四年前被柯蒂斯音乐学院以全额奖学金录取,这个音乐学院,是世界顶级音乐学院之一,很多学音乐的人梦寐以求的殿堂。”
四年前?鸢也想起了那个小男孩的年纪,猜到了后续:“她没有去读?”
顾久点头:“是的,没有去,因为她检查出了怀孕,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皱了下眉,鸢也放下水杯:“什么叫人间蒸发?”
顾久将A4纸递给她:“字面意思。四年前她怀孕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下落,她父母至今都以为她当初是去了柯蒂斯音乐学院就读。”
鸢也心思一沉。
“直到四个月前,她才带着孩子在晋城现身,尉迟先是安排她在酒店住下,后又买了春阳路14号那套房子给她。”顾久想了想,再补充一句,“她的儿子叫尉言庭,有先天性白血病。”
鸢也抿唇:“这个我知道。”
顾久耸肩:“能查到的就是这些,查不到的那部分应该被人故意抹去了,有这个本事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所以我要是没想错,四年前她突然消失,应该是被尉迟藏起来了。”
鸢也觉得不对:“尉迟藏她干什么?”
“嗯?”
“四年前,尉迟和她,男未婚女未嫁,他大可以直接娶回家,何必藏着掖着?”鸢也说。
顾久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因为尉家不接纳她,白清卿家世虽然清白,但和尉迟差太多了,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里好吧?”
这么解释也合理,鸢也沉默片刻,然后嘲弄一笑:“明知道家里不肯,还执意养着她,甚至让她生下孩子,果然是真爱。”
那么真爱,尉迟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离婚?非要她看着他们恩爱,他才觉得过瘾是吗?
胸口一阵缺氧的窒闷,鸢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吸入混了酒味烟味香水味的空气,越发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有些想吐。
“其实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忧虑,你和白清卿,尉家肯定选择你,据我推断,将来大概率是去母留子。”顾久漫不经心地说。
鸢也默然,她想过这个可能性。
私生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怎么说那都是尉迟的儿子,尉家的血脉,哪怕是喜欢她的尉父尉母,若是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也会动容的。
顾久眸光明亮,一针见血:“那孩子给你养,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鸢也叹气,前几天对尉迟言辞凿凿地说绝不会帮别人养孩子,是气话居多,现在从现实出发,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青城人,”顾久琢磨道,“你外祖家不就是青城的,你可以让你外祖家帮你打听,他们肯定能挖出白清卿那四年去哪儿?”
“嫌我不够丢人吗?还惊动我外祖家。”鸢也哧笑,起身。
顾久不乐意了:“你怎么又要走?主题还开始呢?”
鸢也挥挥手:“去一趟医院,最近总闹恶心。”
顾久眉毛高高挑起:“别是怀孕了吧?那可太棒了,可以和白清卿正面刚了。”
鸢也随手拿起一包纸巾丢向他:“去你的。”
……
去宁城之前鸢也就想去医院做个检查,怀疑是肠胃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又犯恶心又腹部作痛?
只是没想到,刚进医院,就有人喊住了她:“鸢也。”
鸢也回头,看到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朝她走来。
当先的女人相貌清丽,面带微笑,长发在身后编成一根鱼骨辫,耳边各留一小缕微卷的发丝,打扮简单,不过很时尚,在枯闷的医院里倒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鸢也说:“是你啊。”
她关心地问:“你来医院做什么?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鸢也态度淡淡,“你还在上班吧?去忙吧,不用管我。”
说着鸢也就要走,她却拉住她的手:“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快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科室,我有熟人。”
鸢也其实有点烦看到她,她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她看着更烦,更别提她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多好,懒得跟她做戏,直接甩开手:“我说了没事。”
她身边的同事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这样?鸯锦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啊?”
鸯锦拉住同事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但双眉微皱,瞧着好像是多么难过鸢也不领她的情。
同事当即为她打抱不平:“当了尉家少夫人就是了不起,也不想想,要不是鸯锦让着你,你能嫁给尉大少吗?”
鸢也本是不想跟她们在大庭广众下多说什么,抬步要走,可听到这句,她脚步一顿,微微偏头:“她让着我?”
这话是从何说起?
别的话她可以当成一阵风吹过就算,但是这件事……
鸢也走到鸯锦面前,似笑非笑问:“你跟你朋友说,尉迟原本要娶的人是你,你不要让给我,所以我才能嫁进尉家?”
鸯锦脸色有些不自然,避开鸢也的眼神,推了推同事:“瑞兰,科室里还忙,你快回去工作吧。”
鸢也抬手一拦,不准她把人支开,唇边一哂:“我刚下飞机是有些晕乎乎,但也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我没记岔的话,你是姓宋吧?”
宋鸯锦倏地抬起头,眼睛一闪而过一道锐利的光。
她们三个人围在医院大厅,其中两个相貌还十分出色,多少引起了一些路过的人的侧目。
尉迟走下电动扶梯时,看到的就是鸢也眉毛扬起,神情微诮,整个人写着桀骜不驯四个大字的样子。
“虽然我叫鸢也,你叫鸯锦,名字听起来像姐妹,但姜家确确实实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初尉家要娶的就是姜家大小姐,这件事跟你一个姓宋的有什么关系?”
鸢也知道她跟她妈都属于脸皮比城墙厚的,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说得出尉家的婚事是她让给她这种话。
简直叹为观止。
宋鸯锦抿紧嘴唇,她是姓宋,但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也是自己姓宋,平时自我介绍时,总会故意忽略“宋”字,甚至浑水摸鱼说自己姓姜,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姜家大小姐,鸢也是姜家二小姐,鸢也能嫁尉迟,是她这个姜家大小姐让给她。
结果现在,鸢也当着她的同事的面,直接点出她的本姓,戳穿这一切。
鸢也其实知道她的心思,平时懒得跟她计较,谁叫她今天非要撞她的枪口。
姜鸢也,宋鸯锦……不加上个姓,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以为她们是姐妹,都是姜家的女儿,可她凭什么让人这样误会?
她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将来会不会从“宋鸯锦”变成“姜鸯锦”,但她妈妈就只生了她一个,什么姐姐妹妹,她不认。
“说起来我也应该叫你一声表姐,毕竟你妈是我爸的,”鸢也盯着她的脸,慢慢吐出最后两个字,“姐、姐。”
宋鸯锦勉强挤出个笑说:“鸢也,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能嫁进尉家是我让着你……”
鸢也直接打断:“那是当然,我能嫁给尉迟,是我妈妈和尉迟的妈妈的交情,这桩婚事是自我们小时候就早定下的。”
宋鸯锦崩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讥讽道:“是啊,姜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宋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
鸢也眸光一凝。
“你有个好妈妈,临终前帮你把婚事定好,高嫁尉家,才让你这个杀人犯逃过罪责,也怪我没本事,非但保护不了我妈,还让我妈受那么大委屈,你但凡有一点人性,也不应该这么得意……那可是血淋淋的一条人命!”
杀人犯三个字,直接窜进鸢也心口,她那团火噗的一声直接烧到她的天灵盖,她猛地往前一步,将要说话,却有一双手将她的腰一揽,拥她入怀。
男人低下头看着她,温声问:“怎么来医院?哪里不舒服?”
鸢也有点诧异地看着尉迟,他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她想起来,那个孩子几天前就说身体不好,估计是住院了,他是来看他的。
但也太巧了,晋城那么多家医院,他们偏偏都选了同一家。
尉迟抬头看向宋鸯锦,语气倒还温和:“你是鸢鸢的表姐,我也应该随她喊你一声表姐,鸢也有些任性,都是被我惯坏的,言语有冒犯的地方,我代她致歉,表姐别跟她一般计较。”
宋鸯锦在尉迟面前哪敢说什么话?正要挤出个大度的笑说“没什么,鸢也也是我妹妹”,尉迟语气突然淡了许多:“但是‘杀人犯’三个字,她是担不得的,也请表姐慎言。”
“……”宋鸯锦神情僵硬,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
尉迟不再看她,低头对鸢也说:“我们走吧。”
鸢也被他搂着出了医院,心情有些形容不出的复杂。
要不是尉迟及时出现,就冲那三个字,她当场就会跟宋鸯锦彻底撕破脸。
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她都是一个人面对,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护在身后,替她说话。
“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尉迟放开她的腰,转身往停车场而去。
鸢也忽然抓住他的手,抿了下唇,说:“谢谢。”
尉迟看着她,只觉得刚才气焰嚣张的小狮子突然间变成了可可怜怜的小猫,微风吹乱她的长发,几缕碎发散在她脸上,他伸手想帮她将头发掠好,但到半空,却转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答应过你,在那件事情上,我会护着你。”
……
尉迟去开车,鸢也站在人行道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思绪随着他那句“我会护着你”的余音,飘去了两年前一个雨夜。
她从姜家逃出来,手上还沾着血,跌跌撞撞跑到尉公馆门口,想见尉迟,但是尉迟没有见她,管家说他在开一个跨国会议,没时间见客,让她回去。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固执地站在公馆门口,任由大雨倾盆,把她全身都淋湿。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雨一直没停过,她又冷又累,整个人摇摇欲坠,终于等到公馆的门再次打开,他穿着黑色的衬衣站在屋檐下平静地看着她。
她隔着雨帘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尉迟。”
尉迟让管家把她带进客厅,他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香味浓郁,入鼻甘甜。
尉迟没有问她的来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电视机上,正播报着晚间新闻。
完全把她无视了。
除了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偌大的公馆也就只能听见窗外雨滴打在叶子上的声音,佣人们都低着头站在一旁,好似没有看他们,但不用说也知道,注意力肯定都在他们身上。
这样的气氛,让鸢也尴尬,僵硬,无所适从。
尉迟是故意的。
这叫下马威。
新闻进了一段广告,尉迟的目光终于从电视机上移开,落在鸢也身上,俊眉微挑,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鸢也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感觉到疼痛,找回一点知觉,才道:“你能……娶我吗?”
管家动了一下眼皮,但没敢抬起头看此刻鸢也或者尉迟的表情,只在心里想,姜家小姐还真是……尉姜两家的婚事是两位夫人十几年前定下的,但少爷一直没有点头,连夫人都说动不了他,她倒是不客气,开口就要少爷娶她。
少爷怎么可能答应?
尉迟倒是不怒,温温一笑:“理由。”
“我把宋妙云从楼梯上推下去,她摔断一条腿,还流产了。”鸢也说得漠然。
尉迟没带什么情绪,单纯点评这件事:“太冲动。”
鸢也冷笑:“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生下那个野种,然后鸠占鹊巢?做梦!”
尉迟抬起一只手搁在下巴处:“你既然那么宁折不弯,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爸很生气,要把我送去警察局,我是逃出来的。”
“所以?”
“我们两家早就有婚约,晋城人人都知道,尉家大少爷将来要娶姜家大小姐,我爸要把我送去警察局,一是想帮那个女人报仇,二是想顺水推舟让宋鸯锦成为姜家大小姐,然后嫁给你。”
鸢也往前一步,冻得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比起她,你应该更愿意娶我。”
尉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更愿意娶你?”他从上到下打量着鸢也,她此刻全身狼狈,头发还在淌着水,不禁一弯嘴角,“是‘姜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给你的自信吗?”
就是佣人都听得出来,少爷是在嘲讽鸢也。
平时没事的时候,这句话是在夸她的美貌,但现在是在讥讽她自以为长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以为尉迟跟其他男人一样,会看上她的美貌,然后任她予取予求。
未免也太自大了。
结果鸢也还真的点头:“对。”
她就是长得好,这张脸就是给了她自信,否则她今天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站在尉公馆的客厅。
尉迟难得一怔,再看鸢也面不改色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姜小姐很有趣,”不过也有趣而已,“我暂时还不需要一个花瓶当妻子。”
说完他起身上楼,淡淡吩咐管家:“给姜小姐一把伞,送她出去。”
虽然没谈拢,但尉迟的态度依旧很客气,甚至不忘吩咐人给她雨伞,是他一贯的绅士风度。
管家上前请鸢也离开,鸢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早已湿透的纸,不慌不忙地说:“尉总要不先看看这份骨髓配对结果,再决定下不下逐客令?”
尉迟脚步一顿,在楼梯上转身,脸色冰凉。
鸢也将报告交给管家,管家连忙送到尉迟面前,尉迟一眼就锁定住“匹配程度98%”的字眼,又看向鸢也,一眼看不见底的眸子愈发黑沉。
鸢也双手在身侧握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在帮谁找合适的骨髓,但你找了那么久,想必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算是现成的救命药引吧?你娶我,我就捐献骨髓。”
尉迟这才正视了这个女人。
恃美而骄就敢到尉公馆要求他娶她,是她蠢。
手握筹码上门谈判,才是她的聪明。
看来她不只是个花瓶。
尉迟从楼梯上走下来,缓声说:“姜宏胜靠你妈妈的嫁妆才发展出姜氏,这些年要不是你外公留在公司的那些人手,姜氏早就被他败光,他确实不是块材料,但你,是个会谈生意的。”
手一伸,佣人立即送上干毛巾,尉迟拿起毛巾裹住她湿透的身体,才发现她看起来冷静镇定,其实全身都在颤栗:“抖得这么厉害,去楼上洗个热水澡吧,其他事情我会替你摆平。”
成了。鸢也神经一松,强撑的力气突然抽去,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还好尉迟一把扶住她。
鸢也哑声说:“谢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谢他扶她这一把,还是谢他娶她。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交易的内容,”尉迟声音温和,“在这件事上,我会一直护着你。”
……
尉迟把车开到她身边,降下车窗,道:“上车吧。”
鸢也才将思绪拢回,坐进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车子启动的同时,她问:“不是说那个孩子没大碍吗?”
尉迟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入正道:“病情是稳定了,但还要留院观察。”
鸢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的掌纹:“当初我捐的骨髓,就是给他用的吧?”
尉迟顿了顿,倒是没有否认:“嗯。”
鸢也无声一笑,这算什么命运?
两年前,她因为和他的私生子骨髓配型成功,才得以嫁给他,而现在,因为他的私生子出现,他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她随口问:“你不是他爸爸吗?你的骨髓和他不匹配?白小姐和他也不配?”
按说各种器官配型,都是有血缘关系的配型成功的可能性更大,怎么这个孩子跟他的父母那么没缘分?
尉迟没回她的话,鸢也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没再说别的,靠着窗看飞逝而过的车水马龙。
车子开到尉公馆时,天已经黑了,佣人们将公馆四处的灯依次打开,若是从上空俯瞰,公馆就像散落在郊区的一颗明珠,璀璨耀眼。
鸢也知道他肯定还要回去陪那对母子,识趣地去推车门,发现车门还没解锁,奇怪地回头看尉迟。
尉迟目视前方,侧脸棱角分明,从挺直的鼻梁到优越的下颚线,橙色的灯光烘托得他极为矜贵。
“爸妈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要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平添烦恼。”他语气温和,但内含警告。
鸢也一顿,然后一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
无论她和尉迟怎么样,尉父尉母对她都是真心的好,她不会去说些让他们不开心的话,要不然那天跟他回家吃饭,也不会扮演夫妻恩爱。
“但是尉迟,哪怕我们不是因为相爱结婚,我也不会允许我的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有孩子,甚至为了他们夜不归宿,你如果不想跟他们断干净,那就考虑我的提议,离婚吧。”
说到这,鸢也故作无谓地耸耸肩:“说起来还是我不对,当初形势所逼,非要你娶我,拆散了你和白小姐,还好现在还来得及挽回。”
尉迟听了半天,开口却是问:“为什么要离婚?”
哈?
为什么离婚??
鸢也瞪着眼睛看他,Hello?她跟他闹了三个多月离婚,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婚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鸢也有点迷茫,是她太含蓄以至于一向明察秋毫的尉总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他故意耍着她玩呢?
鸢也面向他,认认真真的:“不好意思问一下,尉总,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你听不懂中文?要不我给你翻译成英语?听妈说你小时候在法国住过几年,法语我也会几句。”
听她都气成这样,对尉母的称呼还是“妈”,尉迟倒是一笑,神色温和许多:“不用。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但清卿和阿庭不应该是我们离婚的理由,既然不是理由,你说的那些话就不成立。”
鸢也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不离婚?”
尉迟淡声:“尉家从来没有离婚这件事。”
鸢也再问:“你也没打算跟白清卿母子断绝关系?”
“他们只会住在春阳路14号,怎么都妨碍不到你,你无视就好。至于夜不归宿,你想让我回来住,今天起我就住在公馆,不要再胡闹了。”
到最后竟然是她胡闹。
鸢也深深呼吸,气极反笑:“尉总就是尉总,21世纪了还能把齐人之福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没什么齐人之福,在内在外你都是尉家唯一的少夫人。”尉迟解锁车门,“你应该饿了,晚饭让张婶做点你爱吃的,我陪你一起吃。”
鸢也有时候真恨极了他这副从从容容风雨不动的样子。
什么都乱不了他的节奏,什么都干扰不了他的情绪,她跟他说正事呢,他却在说晚上吃什么,就好像她是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孩在无理取闹!
对,他就是觉得她是无理取闹,他从来没有真正考虑她的感受,哪会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
鸢也气疯了,一时拿他没办法,索性抓起他的手,重重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尉迟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会粗暴到这个地步,竟然还咬人,一时愣怔,反而没立即把手抽回来。
鸢也狠狠咬了他一口,心里舒坦一点,剐了他一眼,踹开车门下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尉迟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看着手腕上深深的牙印,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合适。
他活了二十八年,只在小时候被爷爷家养的金毛咬过,姜鸢也是……疯了吗?
尉迟嘴唇一抿,开门下车。
进到客厅,鸢也不在,他直接问一个路过的佣人:“少夫人呢?”
“刚刚上楼了。”佣人回道。
尉迟直接追上楼。
鸢也看到他追上来,立即窜进房间,关门上锁。
“姜鸢也,开门。”尉迟的声音沉沉传来。
鸢也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不早了,尉总还是快点去看你的老婆儿子吧。”
“我数五声,开门,否则我今晚不会放过你。”
鸢也嗤笑,威胁谁呢?他进得来吗?
把自己脱得差不多,鸢也准备进浴室洗个澡。
门外的男人说:“五、四、三……”
“三”的尾音还没落下,门突然咔嚓一声,打开了。
鸢也瞪大了眼睛。
尉迟拔出钥匙,进门,关门,目光危险地盯着她。
“不是数五声吗?!”鸢也转身就跑。
但是房间就这么大,她能跑哪去?一个不小心就被尉迟抓住,他还理直气壮:“骗你的。”
男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昨晚的痕迹还没消,犹如雪地落了梅花,他眸子幽深:“你要洗澡?正好,我也要,一起。”
尉迟拉着她就往浴室去,鸢也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不可能只是要洗澡,拼命挣扎,百忙中抓住沙发:“我不洗!我不洗!”
尉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浴室门一关,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水声和鸢也的叫喊:“尉迟你有病是不是?你有病啊!你发情去找白清卿啊!你他妈别……”
尉迟的声音反而很从容:“尉太太说哪的话?你是我的妻子,这种事情当然只能找你。不准说脏话。”
“……”
翌日,鸢也难得让家里的司机送自己去上班。
尉迟那个混蛋,昨晚在浴缸里……她腰都差点断了,早上起来腿都在打颤,哪开得了车?
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拿着水杯到茶水间泡咖啡,不巧,遇到了韩漫淇。
韩漫淇和鸢也一样,都是商务部的副部长,自从年前正部长被调去总部后,这一年里,两人明里暗里互相较劲,都在争取那个空出来的部长职位,目前算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韩漫淇踩着八公分的恨天高,细长的双腿一伸,往那儿一杵,笑吟吟地道:“听说姜副部这几天去宁城出差?”
“韩副部这么关心我的行程,不愧是好姐妹,中午一起吃饭呀~”鸢也娇嗔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险些没把她撞倒。
韩漫淇忙站稳了,冷笑:“霍总让我们十点去他的办公室,如果听完霍总的话,你还吃得下饭,那当然没有问题。”
鸢也按下热水键,懒懒道:“霍总长得那么帅,能见到他,中午我肯定能多添一碗饭。”
韩漫淇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明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还能气定神闲的样子,装什么装?
她毫不客气地讥讽:“现在整个商务部都在看你的笑话呢,自作聪明,还以股抵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母猪戴那什么,一套接着一套,想法那么多,也不看人家理你吗?”
鸢也微微笑:“人嘛,都是要勇于尝试的,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成功?反正像韩副部那种外面下雨,怕淋湿刚买的芬迪鞋,所以连到手的合作都拱手让人的觉悟,我大概这辈子都领悟不了。”
“你!”韩漫淇咬牙切齿,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拿她当初丢合作的事情讽刺她!
“这次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霍总绝不可能饶过你,正部长的位置你就别想的,等我坐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鸢也搅拌搅拌咖啡,一个眼神都懒得赏给她,转身离开。
韩漫淇眼珠子一转,突然快速走上来,重重地撞了她的肩膀一下,满杯的咖啡顿时溢出来,泼湿了鸢也的白衬衣。
“韩漫淇!”
韩漫淇做作地说了声“骚凹瑞”,然后扭着水蛇腰走了。
鸢也将咖啡杯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连抽了几张纸擦拭,但大片的咖啡渍落在白衬衫上,压根擦不掉,她也没有备用衣服放在公司,现在去买一件……
她看了下手表,九点四十五分,来不及了。
鸢也气得冒烟,这个韩漫淇!
没办法,最后她只能穿着这么一件染了大片污渍的衣服去总经理办公室,韩漫淇早到她一步,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霍衍坐在办公桌后,皱了下眉:“你衣服怎么了?”
鸢也淡淡道:“没什么,被不长眼的人撞了一下,等会儿我再去换一件。”
“坐吧。”霍衍双腿相叠,“找你们来,是想说一下宁城外滩那块地皮的事。”
果然是为了追责,鸢也轻呼出一口气,也是,这么大的纰漏,总要有个负责的人。
韩漫淇很欠揍的语气:“姜副部,表个态吧。”
“这件事是我太冒进,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就急匆匆把法务找去,应该负全责。”鸢也说。
霍衍神情意味不明:“你打算怎么负责?”
高桥集团是全球五百强企业,历史底蕴丰厚,但掌管中国区分公司的总经理却很年轻,又因为是中美混血,鼻梁高挺,一头栗色的碎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感觉更像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而不是商场上所向披靡的精英。
鸢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很想介绍他认识一下顾久,总觉得他们会聊得来,但在他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后……她现在觉得,他和尉迟没准会更有话题。
“这次法务团队去宁城的差旅费从我奖金里扣,其他的,听霍总安排。”鸢也诚恳道。
霍衍爽快点头:“好,如果这次和尉氏的合作你还拿不下来,就这么处置你。”
鸢也和韩漫淇都是一愣,不约而同问:“什么尉氏的合作?”
“尉氏现在是外滩地皮70%的股份持有者,最近会公开对外招商,我们的优势很大,等于这是现成的项目。”霍衍微笑。
鸢也还没有说什么,韩漫淇先站了起来:“霍总,你怎么这么偏心?这个项目也可以给我负责啊,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你们都有机会,下周五给我一份计划书。”霍衍弯唇,“新一年万象更新,商务部也需要有个正部长,你们看着办吧。”
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说要在她们之间选一个人接任正部长之位,韩漫淇兴奋不已,但回过头想,又觉得不对劲:“姜鸢也丢了地皮合作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霍衍从桌子上抽了一份文件:“她虽然丢了地皮合作,但做了补救方案,已经和六元签下新一年的合作,算是功过相抵。”
六元不是不打算续约了吗?韩漫淇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鸢也,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和六元接洽?我怎么不知道?”
鸢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要是让你知道了还得了?”
事已至此,本想看鸢也被处罚的笑话的韩漫淇期望落空,只能“哼”了一声,率先离开办公室去准备计划书。
鸢也也要出去工作了,霍衍忽然道:“姜副部,留步。”
他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窗外乌云飞过遮了艳阳,办公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他深邃的五官一时也有些看不清:“你和总部那边一直有联系?”
鸢也将手从门把上放下来:“霍总怎么会这么说?”
“外滩那块地皮的合作,还有以股抵债的想法,都是总部直接传达给你,我都是过后才知道。”霍衍歪了下头,笑了笑。
鸢也心里咯哒一下,越级汇报可是职场大忌,她连忙说:“霍总,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我才直接联系总部。”
霍衍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好好地听她解释。
“那时候程总连续三天拒不见我,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宁城,所以就准备在程总下班的路上堵他的车,当时想出地皮合作和以股抵债的办法,我有先联系您,但是您的电话打不通,我才去问总部的意思。”
点了点头,霍衍很好说话地接受了她的解释:“好,我知道了,但是公司有公司的章程,下不为例。”
鸢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大度。
乌云被风吹散,办公室重新恢复光明,霍衍嘴角弯着,拿起文件开始批复:“他帮你也不是第一次,我又不是头一回知道,随便问问而已。”
“霍总也知道……他?”鸢也抿了下唇。
霍衍只道:“出去忙吧。”
鸢也只得开门离去。
好一会儿,霍衍才从文件里抬起头,屈起手指摩擦嘴唇,想着什么。
鸢也出了总经理办公室,一径下楼,想先买件衬衣换了再说。
秘书从商务部探出个脑袋:“姜副部,中午吃什么?要点餐吗?”
鸢也脚步不停,顺手把她拉出来:“你跟我出去吃。”
“好嘞!”秘书笑嘻嘻地跟上,她家部长人特别好,好就好在总是请她吃饭!
她小碎步地跑去按电梯,才发现鸢也衬衣上的污渍,惊讶地问:“姜副部,你衣服怎么了?”
继而想到鸢也是刚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她顿时吸了口气:“难道是被霍总泼的?”
鸢也失笑:“想什么呢?霍总是那种会泼女人水的男人吗?韩漫淇干的。”
“又是韩副部,她怎么老耍这些阴招?”秘书气鼓了腮帮子。
“没本事当然只能耍阴招,不用气,眼下就有个能打她脸的好机会。”鸢也说。
秘书忙问:“什么呀?”
电梯到了,鸢也走进去,按了一楼,然后才把霍衍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秘书懂了:“霍总的意思是,你和韩副部各做一份计划书,谁做得好,这个项目就交给谁负责?”
“对。”
秘书士气大振:“我们这次一定要赢!”
鸢也却是在想着别的事情:“其实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哪一点?”
“尉氏怎么会是外滩地皮70%股份的持有者?”她本来以为,尉氏至多持股30%。
因为如果嘉兴不毁约,他们高桥也是持有30%,其中20%来自丰源和信巢,另外10%是嘉兴以股抵债,这样的“ABCE”局面,才能使得各方利益得到平衡。
秘书理所当然地道:“那肯定是因为丰源和信巢把自己手里的股份都卖给尉氏啊。”
可是丰源和信巢为什么会把自己手里全部股份卖给尉氏?
这不是和当初的“D”裕达的手段一样?嘉兴这次居然肯了?
难道是尉迟对嘉兴施压了?
……等等,尉迟该不会是因为程总算计了她,害她差点出事,所以才主动破坏平衡,购入丰源和信巢的股份,重创嘉兴吧?
这个想法一出,鸢也都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尉迟怎么可能为她大动干戈?
人家就是单纯的商业利益罢了,她想什么呢?真是自作多情。
算了,现在这些已经不关她的事,她只管拿下这次合作就是。
鸢也对秘书说:“你去点餐,我去买件衣服,我们边吃边聊计划书。”
“好嘞!”
高桥大厦位于晋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与许多有名的大公司互为邻居,出了门右转就是购物广场,秘书去了四楼的美食街,鸢也就在二楼选了一家品牌专柜,进去要了件衬衣。
鸢也直接进了更衣室,没注意到被衣架挡住的那边有个女人,看到了她,停下挑选衣服的手,若有所思着什么?
鸢也边换衣服,边想着这次和尉氏的合作。
高桥旗下或投资或控股或经营,几乎涉猎了工业所有的领域,自然也包括瓷砖制造,现在要和尉氏谈的就是瓷砖的合作。
外滩那块地要建的是高档别墅区,各种材料均要求顶级,光是这一条就剔除了很多竞争企业,而高桥的绝对优势是,他们的瓷砖享誉国际,畅销全球。
就像他们的一句广告词上写的那样——学校,公寓,酒店,百货大楼,商业大厦甚至你的信仰所在,你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一半的几率是踩在高桥的瓷砖上。
影响力可见一斑。
所以要拿下尉氏的合作并不难,就像霍衍说的,这是送上门的合作,鸢也并没有打算做计划书跟韩漫淇竞争——与其等待被选择,还不如主动出击——她已经决定直接去跟尉氏签下合作。
比起一份计划书,霍衍会更想看到一份合同。
以鸢也和尉迟的私人关系,走个后门很简单,她也不讲究什么公私分明,能用得上的关系当然要物尽其用,再说尉迟本来就答应要赔她一样东西,既然不同意离婚的条件,那就用别的。
她决定,吃完饭就去尉氏找尉迟谈这件事。
顺利的话,没准今天就能把合同丢韩漫淇脸上,想想都舒服。
换好衣服,鸢也开门从试衣间出来,冷不防和门外的一个男人四目相对。
“……”
试衣间的门也是全身镜,男人刚才应该是在照镜子,他也没想到镜子后会出来个人,神情微愣。
鸢也眨了眨眼:“霍总?”
霍衍看她已经换掉了那件染了咖啡渍的衣服,想也知道她是来买衣服的,顿了顿,抬起手示意:“丢了一个袖扣。”
鸢也了然,霍总从小在国外长大,仪式感很重,穿西装的时候非常注重搭配,袖钉、领夹、袖箍一样都不能少,少一个袖扣这种不完美的事情他当然不能忍。
鸢也看他自己倒腾半天都戴不上袖扣,导购不在这附近,她干站在旁边看着又有点怪异,想了想,上前去帮他戴上。
霍衍便放开手让她弄,垂下眸,看着她细密上翘的眼睫:“你不是喜欢穿有星星的衣服?”怎么还是换了一件白衬衫?
“这不是为了显得我比较成熟专业嘛。”鸢也嘴角轻弯。
“高桥的包容性很强,不拘束这个,你喜欢什么穿什么。”
戴好了。鸢也放下手,后退半步:“真的吗?那我明天穿一条抹胸长裙,就之前上过热搜的那条星空裙来上班。”
霍衍挑眉:“你不嫌冷就可以。”
鸢也举手求饶,算了算了,她不敢。
霍衍只是来买袖扣,买完就走,鸢也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去结账,导购却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单了。”
鸢也愣了一下。
虽然一件衣服对霍衍来说不算什么,但怎么说无功不受禄,她瞥见玻璃柜里摆着许多领带,想了想,选了其中一条。
鸢也出了专柜,去四楼找秘书。
她走后,宋鸯锦才从衣架的那边走出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嘴角一勾,拿了一件衣服去结账,付款的时候,扫了几次都不成功,她苦恼地皱起眉头:“哎,我这微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不时出毛病,你的手机能借我登一下微信付款吗?”
导购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就退出了自己的微信,将手机递给她,宋鸯锦接过,却不是登陆微信,而是点开了短信,将方才拍下的照片,通过导购的手机,发给了一个号码……
鸢也在日料餐厅找到秘书,菜已经上齐了,她先捏起飞鱼子寿司吃下,再说了自己打算去尉氏找尉迟的主意。
秘书呆愣:“就这么去吗?我听说尉氏的总裁很神出鬼没的,我们要不先预约一下?”
鸢也眨了下眼:“不用,我有关系。”
秘书打心里佩服她家部长,真的,深不可测,哪哪都有人脉。
鸢也说:“给我一碗拉面吧,这些寿司我吃着有点犯恶心。”
“哦哦。”
与此同时,尉氏集团,尉迟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务,一旁的手机忽然一亮,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他看了眼没理会,钢笔唰唰,签了合同。
秘书黎雪找了个他停下来喝水的空隙,敲了敲门,走进来说:“尉总,秦先生来了,要现在见吗?”
尉迟看了眼桌上的电子时钟,今天是周五。每周五的午后两点,秦自白都会来尉氏找他。
点了点头,他眸子清润,声音温淡道:“请他进来。”
黎雪会意,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进门。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身形笔挺,手里拎着个三十公分长的方形箱子,瞧着颇像港剧里要进行神秘交易的神秘人物,他将箱子放在茶几上,声音玩世不恭:“给你带了礼物。”
尉迟起身朝他走去:“客气了,不需要。”
“好说,花你的钱买的,还是收下吧。”秦自白笑着,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一些说不上名字,但很明显是医疗的器具。
尉氏总裁办公室十分开阔,装潢大方贵气,大到茶几沙发办公桌,小到酒柜上的一个小摆件,都仿佛是经过特意设计,看起来都是那么相得益彰,合理合适。
尉迟走到皮质的躺椅坐下,他身侧是一面玻璃墙,面朝北方,可以俯览整个晋城的繁华。
秦自白一边整理着器材,一边询问:“这几天睡眠怎么样?”
“不错。”
“情绪呢?”
“稳定。”
“没有生气过?”
尉迟闭上了眼睛:“没有。”
其实除了第一个问题,后面两个纯粹是多此一问,秦自白认识尉迟十几年了,哪曾见过他生气?他的情绪比机器人还要机器人,除了四年前那件事,他永远都是淡漠的,冷静的,从容的。
秦自白拿着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电子仪器走向尉迟:“那我们试一下……”
黎雪忽然敲门,有些紧张,没等尉迟同意就推开门说:“尉总,少夫人来了。”
尉迟睁开眼睛,眉心轻蹙了一下,看了眼秦自白,到底是不想让他和鸢也碰上面:“带上你的东西,到里间等我。”
秦自白摊手:“好吧。”
尉迟没有起身,依旧躺在皮椅上,鸢也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诧异又羡慕,尉迟太会享受了吧?
午后时分,躺在玻璃窗前,一边享受冬日暖阳的倾照,一边放空思绪,困了直接闭上眼睛睡觉,想想都知道会是多么舒服。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尉迟出声:“怎么会来公司找我?”
鸢也道:“我这次是代表高桥来的。”
“谈合作?”
“对。”
尉迟猜得到她是为了哪个合作来的,那块地皮是要招商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不过想要成功就得快人一步,高桥有强大的消息网,能最先得到这个消息也实属正常。
只是……尉迟黑眸深邃,幽幽地看着她:“有私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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