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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版小说美人如画抖音热门

言浅忆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身黑色长袍的湛戈更显得身材颀长,但是黑色却也让他周身迸发着山冰冷冽的气息,与方才水中的暖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俊美无涛的脸也足以让所有女子如饿狼扑虎一般前仆后继蜂拥而上。但看到卷里身上的衣衫,湛戈不由冷眉一皱。这身衣衫是一袭嫁衣,他太熟悉太熟悉,这嫁衣像是他娘的遗物。未思量身先行,几步上前,抓住红色衣袖,声音凌厉“这衣服你从哪儿来的。”突变的氛围让卷里措手不及,往后退了几步,脚上的铃声却让湛戈觉得越发刺耳。“说。”周身冷冽,神情似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整个人如同地狱恶魔。卷里瞪大了双眼,这衣衫是他自己画的,她能说从哪儿来,无从解释,带着委屈道:“我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湛戈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件衣服不过形式上像罢了。他娘的那件嫁衣上所...

主角:抖音热门   更新:2024-12-05 1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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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完结版小说美人如画抖音热门》,由网络作家“言浅忆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身黑色长袍的湛戈更显得身材颀长,但是黑色却也让他周身迸发着山冰冷冽的气息,与方才水中的暖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俊美无涛的脸也足以让所有女子如饿狼扑虎一般前仆后继蜂拥而上。但看到卷里身上的衣衫,湛戈不由冷眉一皱。这身衣衫是一袭嫁衣,他太熟悉太熟悉,这嫁衣像是他娘的遗物。未思量身先行,几步上前,抓住红色衣袖,声音凌厉“这衣服你从哪儿来的。”突变的氛围让卷里措手不及,往后退了几步,脚上的铃声却让湛戈觉得越发刺耳。“说。”周身冷冽,神情似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整个人如同地狱恶魔。卷里瞪大了双眼,这衣衫是他自己画的,她能说从哪儿来,无从解释,带着委屈道:“我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湛戈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件衣服不过形式上像罢了。他娘的那件嫁衣上所...

《完结版小说美人如画抖音热门》精彩片段

一身黑色长袍的湛戈更显得身材颀长,但是黑色却也让他周身迸发着山冰冷冽的气息,与方才水中的暖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俊美无涛的脸也足以让所有女子如饿狼扑虎一般前仆后继蜂拥而上。

但看到卷里身上的衣衫,湛戈不由冷眉一皱。

这身衣衫是一袭嫁衣,他太熟悉太熟悉,这嫁衣像是他娘的遗物。

未思量身先行,几步上前,抓住红色衣袖,声音凌厉“这衣服你从哪儿来的。”

突变的氛围让卷里措手不及,往后退了几步,脚上的铃声却让湛戈觉得越发刺耳。

“说。”

周身冷冽,神情似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整个人如同地狱恶魔。

卷里瞪大了双眼,这衣衫是他自己画的,她能说从哪儿来,无从解释,带着委屈道:“我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

湛戈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件衣服不过形式上像罢了。

他娘的那件嫁衣上所绣的合欢花,远比这上头更为精致。

这衣衫也太过粗鄙,上头的花纹也不是绣的,而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年过久远,浅浅淡淡。

饶是如此,湛戈也是毫不留情哗啦一声,在卷里还未反应之际将这衣衫连同亵衣撕了个粉碎。

卷里焦急的跳了起来,伸手去抓。

“我就这么一件衣衫,你干什么撕碎它。”

只着红色肚兜在身上,更衬得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欺霜赛雪,随着她的跳跃,这晃动之下更仅仅的撰住了湛戈的视线。

湛戈深眸一眯,在卷里的惊呼中,拦腰将她抱起,一手抚在纤腰上,一手不着痕迹的将她脚上的绣鞋褪去。

啪嗒一声,伴随轻铃,红色绣鞋落入水中,扑起水光轻漾。

手中微凉软滑的触感,让他腹下更是灼烧,低着头却见她眉头紧皱,下唇被她轻咬出痕,无声彰显她的抗议。

“你想穿着嫁衣四处跑?”

语气虽然冰冷,可他也不知怎的开口解释。

可是话一出,怀中的人明显僵硬,低头一看,羽睫轻颤带落一颗颗莹白泪珠,一声不吭,安静的仿若她不存在一般。

这副委屈的模样倒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怀中的人和江欺雪长得如此之像,除了性子截然不同,其他的都太过巧合。

但若是江欺雪为了救誉风舍得做出那么大的牺牲,那么他不介意让她自食其果。

随着湛戈的移步,面前逐渐出现了一个个身着黑色袍子,身前绣着神秘纹样的男子或者女子。

但见湛戈都是单膝跪地,口中叫着:“尊主。”

湛戈头也未点,步履不停极其自然的朝前走着。

江欺雪开始还有些羞恼,企图用湛戈的宽大的袖摆将自己的身子遮住半分,可是后来发现,这些人压根儿是目不斜视,头也不敢抬起,就稍微安下了心。

一直走到一扇精致的黑木兽雕的门前,门从里面被缓缓拉开,入眼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平镜。

卷里转头一看,才发现似乎融入黑墙的两名面无表情的婢女。

下一刻,后背传来柔软的触感,她被湛戈一把丢在了一张黑色大床之上,湛戈从上而下打量她,周身气息冷冽,睥睨的神色如同帝王一般。

用复杂的神色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给她换一身月白色的长袍。”


“湛戈,我不反对你只娶她一个。

可是湛戈,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若是这一生你都没有留下骨血,你如何给他们交代!”

机杼看着湛戈,一脸很铁不成钢,他以为他想管?

卷里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湛戈。

湛戈牵着她的手一直未放开,只是淡然的对着机杼回道,“她总有一天会变成人的,不过什么时候你管不着,你等着看就好。”

说完就不屑的丢了一个眼神给机杼,“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什么时候霆堂的手能伸这么宽了,叫你一声长老是看在你年高又一心为了血楼的份上,如果你有这个无聊到关注我什么时候生孩子的份上,不如多关心关心,自从血楼开山以来,是否许多人意图离开血楼。”

一句话说到点上,机杼也是沉默,无声的叹了一气。

“这事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血楼向来不会强求,雄者来血楼迎,若要走血楼也不是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一人一生只能进血楼一次,这一直是血楼的规矩,难道你想要开口挽留?”

血楼的人脱离血楼后,结果都不会太好。

大部分人因为疲于奔波江湖之中,不想继续四处砍杀的生活,所以选择进入血楼,以此得到历任尊主的庇佑,获得安定的生活。

可是作为安定的代价,那就是失去了自由。

只是在江湖中曾掀起喧嚣的人,身体内总有一股热血,那热血让他们都不会甘愿沉静太久,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终有一天他们会按捺不住。

看着机杼,湛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让机杼捉摸不透的眸光。

“我们走吧。”

卷里还在疑惑中,手就被湛戈牵着离开了霆堂。

而在二人离开过后,机杼却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了开,声音恍若大悟,知道湛戈在想什么,心中却是突然又放开了。

最终笑意又恢复于平淡,浅浅道,“你听到了吧。”

自霆堂内堂,沙沙的脚步声极慢的走出,誉阴欢一脸惨白,手中没有再杵着拐杖,双腿却是移动的异常缓慢且动作奇怪。

“这一次无论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也看见了,他和他爹一样,心眼里真的有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机杼皱着眉头,儿女情长什么的,离他太远太远。

誉阴欢在霆堂受罚跪在膝骨钉上时,口中却是喃喃道着她陪着湛戈的十七年,从第一次相见到跟在湛戈身旁,每一次和湛戈的对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整整五天五夜,口不停歇,滴水未进,唇角干裂却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她和湛戈所有的过往,从陪着湛戈冰天雪地里练功练剑,说到陪着湛戈偷溜下山,看见他爱上了江欺雪,看见他自血蛊昏迷一月后醒来的癫狂。

自誉从习去世过后她为湛戈试过三百八十九种毒花毒草,中了不下于百次毒,才换得这毒血之身。

而这些付出,都不曾落到湛戈的眼里。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默默的为他做着这些事,等到有一天,他忘记了江欺雪就能看见我,可是,这一等十年,却让她趁机而入,我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

誉阴欢颤抖着开口,脑海中弥漫着那个好听的声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仅卷里一人。

就算是对江欺雪,他给的最大的承诺也不过是为她放下指向正派的剑。

“你既然喜欢一个人,那你也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那么除了喜欢的那个人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别人的好了,除非...”话没说完,机杼却是没有再说。

他是觉得,誉阴欢一个人去对卷里一个妖,太渺茫。

不是他不喜卷里,这无关与否,只是以他的观念,始终是人妖殊途罢了,不过既然湛戈说卷里会变成人,那么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誉阴欢一步一踟蹰的走出了霆堂,动作缓慢却不曾停下。

抬头望着天,她又何尝不知,心里有了一个人,就会忘记周遭所有的人,湛戈为了卷里忘了江欺雪,又何况是她。

所以她现在几乎是被湛戈遗忘在血楼的人,不曾出声叫她的名字。

也不曾再正眼给她一个眼神。

开春时分,枯枝稍上已经开出了新芽,而她心里残留的树苗却在逐渐死去。

*“阿湛,你是在担心血楼的人会离开太多了吗?”

卷里低着头看着紧紧扣住自己的大手,跳到前方去,却看到湛戈紧皱的眉头。

湛戈回过神,看着卷里莹光溢满的眸子,动人心扉。

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没发现机杼那老头儿有些不正常吗?”

卷里怔了一怔,最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的样子,她一共见机杼也就三次面,第一次机杼就派人来杀她,反被她所杀,第二次机杼成了她和湛戈的证婚人,却又当场问她难堪的问题。

第三次更是因为她不是人,而想要给湛戈塞人,她对机杼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又怎么会关注他正常还是不正常。

“机杼那老头迂腐,却有自己的思维,可是他极少会参与到其他事宜,因为他一贯会静下心来倾注于延缓心肺衰竭,延长寿命。

他的人我曾打过招呼,我的事除非极重,一贯不要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是霆堂长老,处内罚,只需要关注血楼的人就好。

可是最近他几次三番出现都和你有关,是因为有人向他说了你。”

湛戈盯着前方,眼中却是一丝无奈。

“你是说誉阴欢?”

卷里自然是反应了过来。

若说这血楼还有女人和她有过节,那么自然只有誉阴欢,她一直没有把誉阴欢当成一回事,因为誉阴欢不会对湛戈出手,而她又死不了自然无性命之危,无论誉阴欢做什么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只要湛戈心里没有誉阴欢,那么她都不会太在意。

湛戈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和卷里谈论这个话题。

卷里自然也是识趣,只是笑着绕过话题,拉着湛戈笑道,“阿湛,你喜欢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湛戈一阵诧异。

“我喜欢做什么?”

卷里小鸡啄米似点头,“嗯嗯,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啊,咱们总不能一天到晚的晒太阳吧,要是哪天刮风下雨,咱们难不成还晒雨去啊。”

湛戈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儿,他喜欢做什么,他真不知道。

没有他喜欢的,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的。

“你喜欢做什么?”

湛戈转而问卷里。

卷里当真极为认真的腆着脸想了一会儿,最后傻傻的缠上湛戈的胳膊,声音糯糯道:“陪你做的我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卷里眼神里泛着琉璃般色彩斑斓的光,让湛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饿了很久。

心中思量千言万语,最终却是压着嗓子,一手揽过卷里的腰身,加快了回寝殿的步伐。

“我现在就有想做的。”

一听到湛戈的话,卷里极为配合加快了步伐,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阿湛你想做什么,一定要现在做吗?

你还需要休息,要不我们过几天再一起做好了。”

“不能,我现在就想要。”

湛戈的嗓子有些干干的,说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些沙哑。

直到卷里的脸差点贴上寝殿的门前,湛戈的脚步才停下,俯下身子,热气扑腾到卷里耳垂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今日为夫体力不支,所以,娘子在为夫上面可好。”

卷里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抬着眼看着湛戈,白皙的面颊上红的像是五月的桃花瓣,娇艳欲滴,最后还是点点头。

踏进寝殿,待殿门一关,衣衫进是滑落,在浅色的暖板上,犹如丝绸铺成了落地画。

湛戈主动一倒,然后掐着卷里的纤腰将她放坐在自己上头,邪邪一笑,声音低沉魅惑如厮,“娘子今日要辛苦了。”

然后就是大手一张,当真做了个翘腿的掌柜,看着卷里骑虎难下。

生涩的俯下身子在他颈脖出浅酌,力道太轻,简直是在给湛戈挠痒痒。

最后湛戈还是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自己翻过身将卷里压在了身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卷里惊呼一声,就在二人蓄势待发之际。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湛哥哥,嫂子,你们在吗?”

景星的声影大的如同锣鼓。

湛戈额上青筋暴起,就要装作不在,在卷里就要开口之际捂住她的嘴继续,却没想到门外的人阴魂不散。

“肯定在,刚才我听到卷里的声音了。”

卷素毫不犹豫的打断湛戈想要装作不在的行动,更大声的用了敲着门。

合着还是两个人一起来,这下湛戈彻底黑了脸。

捂住卷里的手还是被卷里自己给拿了下来,卷里红着脸,自然是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二人的动作已经是不上不下。

继续?

可是门外有点烦人。

不继续?

似乎有点可惜。

砰砰砰砰砰砰!

更加剧烈的敲门声传来,门是抖动着似乎摇摇欲坠,卷素扯着嗓子嘶吼道,“我知道你们俩在,湛戈,大妹夫!

快出来,小舅哥有事求你。”

卷里憋着笑,卷素哪儿像是要求湛戈的样子,这话根本就是会让湛戈跳脚的。

最终湛戈还是翻身而下,一手捞过被子,裹在卷里身上,一丝缝隙也看不见,自己才潦草的将衣衫披上,唰的将门打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门外卷素看到袒着胸膛妖孽至极的湛戈,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将景星的眼睛捂住。

然后......“啧啧,这青天化日,你们白日宣淫啊!”

卷素看着湛戈胸膛之上的痕迹,作为一个曾经的花丛圣手,当然知道他方才在做什么。

啧啧声连起,然后戛然而止,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湛戈,心下一跳。

“嘿嘿,小妹夫,没事没事,男人嘛,刚成亲就是这样的,小舅哥理解,理解!”

卷素连忙弥补,腰间骤然一疼被一只小手狠命的掐着,一边低嚎出声,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抓住它。

然后景星就有一只眼睛被放开了,然后睁着眼看着妖孽般的湛戈铁青的面容。

咽了咽口水,干干的朝着湛戈打着招呼,“湛哥哥,中午好啊,用午膳了没有啊?”

湛戈微微扬起了脖子,眸中情绪冷然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二人立马意识到他们是要做正事!

“是这样的小妹夫,星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现在血楼也开山了,不需要阵法了,所以我想带她出去看看,可不可行?”

卷素摸着头,讨好的看着湛戈,身板儿挺的笔直。

湛戈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冷然回道,“一出血楼就再不得归,无论生死听天由命。”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卷素愕然,低头看着景星,却见景星点了点头,“血楼的规矩就是如此。”

如果血楼是一个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血楼也不会有今天的模样。

卷素却是有些犹豫了,江湖太危险,他的轻功好,可是武功不好,他没办法保证他能保护景星,相比起来,血楼无疑是最安全的。

景星心中一急,拉着卷素的袖子,“你说过要带我去毁了欧阳子的阵道一派,你不能食言啊。”

扭过头对着湛戈道:“湛哥哥,血楼不会为我报仇,总可以放我下山让我去报仇吧。”

她如今是阵法之道已经颇具火候。

没想到湛戈却是砰的就将门关上,差点撞上景星的鼻子,只留下冷冷的一句。

“让我想想。”

这话就是拒绝了,留着景星对着雕花门干瞪眼。

卷里在床上将一切听了个清楚,看着湛戈黑着脸逐渐走进,眉头紧皱,面容却是告诉她,他在想的是别的。

床上重重的陷了下去,湛戈坐下后却是没有再说话,再有任何动作。

卷里伸手抚上湛戈的手背,“不想让他们下山,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和流光一样是吧。”

听到卷里的话后,湛戈这才动了动眼皮,“卷素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却像是你哥哥,景星和我也是,虽然景星一直叫我湛哥哥,但我的反应其实并不热情。

景星家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她是景家最后的骨血,在血山就是十年,贸然下山,就算她阵法之道再高深,那也是会在众围攻下,不得存活。

卷素轻功好,可是一个人跑他很利落,但是两个人就会是拖累,你也不想卷素一下山带着景星就死于非命吧。”

如果每一个人上山,血楼就要为之肩负的血海深仇而去报仇,那血楼早就被夷为平地。

同之每一个脱离血楼的人,血楼也没有义务再去保护。

血楼就是一座坚硬的堡垒,你进来,保你平安,你出去就得自身自灭。

湛戈的话,卷里自然极为认同。

卷素对她,她自然是如此,可是她毕竟不是人,她是一个不能沾杀孽的情魂,就算卷素在外面死于非命,她最多能帮着卷素收收尸。

“不仅他们,包括誉阴欢也是。

我想让誉阴欢离开,可是以她鬼医之女的身份,一旦离开血楼就会死于非命。

我虽然对她再无感情,可是誉从习毕竟是因我而死,这誉阴欢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没了。”

湛戈坦白,这也是他一直无视誉阴欢的原因。

赶她走,估计前脚除了血山,后脚誉阴欢就没命。

留下她,多说了几句话就会给她希望,指不定再对卷里做出什么。

前者他不想看见,后者他更不想看见。

卷里看着湛戈紧皱的眉头,自己自然也是深思,在脑海中流转了几番,试探的开口,“那些正道之人,忌讳的其实是从血楼出去的这个背景,是吗?”

湛戈挑眉,“是,很多人在血楼一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过去基本上回本岁月掩埋,其实那些人并不知道这些人之前做过什么,只是单单因为他们是从血楼出去,所以因此而避讳。”

说起来,血楼的标志倒也成为了他们出去后遭遇不测的一个重大因素。

听到湛戈这么说,卷里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语气激动道,“那是不是,只要他们不是从血楼出去的,而是从江湖正道所能接受的地方出去的,那么是不是会好的多。”

湛戈下颚微抬,卷里说的她也有想过,可是,“血楼一直被孤立,没有正道之盟愿意接纳从血楼出去的人。”

“之前没有,可是现在不是有神医谷吗?”

卷里兴奋的说道,“你和誉风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定会同意的。”

湛戈却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卷里的头,“让人帮助是要有代价的,这并不是我们和誉风之间的事情,而是神医谷和血楼的立场问题,就算是誉风也要三思而行,一旦东窗事发,说不定神医谷也会被血楼连累。”

卷里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却是拉着被子跳下了床,给湛戈露出一个雪白的背脊纤细的腰身,而卷里翻了翻妆奁,最终在找到一块白玉令牌后面露得意之色,几步跃上了床趴到了湛戈腿上,将白玉令牌递给了湛戈,却没看见湛戈眼神闪烁的惊愕。

“我们成亲的时候,誉风送给我的,说它可以自由进入神医谷。

那这牌是不是可以代表是神医谷的人,我把它给景星卷素,那么他们俩不就安全了?”

卷素想到了折中办法,至少保住卷素和景星二人,东窗事发,也可以说个清楚不必连累誉风。

誉风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那边令牌,最终笃定回道:“这是神医谷的白玉令,权力远不止是随意出入神医谷。

神医谷有白黄红三面令牌,红木令每年会发出十面,一面可得神医谷谷主亲自救治一次,多人争抢。

神医谷医术盖世,妙手回春,因此神医谷的地位不同与其他大派,誉风的医术不低于誉从文,所以他在更是江湖呼声极高。”

低下头,却是朗声道:“这白玉令,却是只能由谷主亲自所发,权力除了随意进出神医谷外,还能任意带人进谷医治,并且谷主不会拒绝,除非药石无救。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它只能由谷主亲自发出白玉令的那个人使用,如果不是,那么别人就会终身在神医谷的黑名单内,不再救治,你若是给了他们,他们示人后别人反而会想方设法巴结,到时候反而会招人查清个底细。”

卷里捂嘴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说实话,这白玉令现在对她无用。

可是对人来说极为有用,若她有一天变成了人,那么这白玉令可是价值连城了。

湛戈的话却还在继续,“最重要的是,神医谷的历任谷主,一生只能发布一面白玉令,至死时白玉令会被收回,直至下任谷主继续发布。”

这下卷里彻底惊呆了,一生只能一面。

但是她知道誉风对她的感情,如今想来,却是不那么简单了。

湛戈也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低头问道,“他为何会送你白玉令。”

卷里没有说话,湛戈仔细回想那时一番景象,却是了然,眸中转动的深意不置可否,气氛僵硬了半晌,沉默的如同生出了一面墙,最后湛戈却是轻笑出声。

“果真是因果轮回,天道报应。”

卷里听不出来这笑是真笑还是嘲笑,只是觉得别有一番深意。

连忙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回刀,“我,我跟他说清楚了的,我跟他说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所以他也接受了。”

这模样焦急的,就是怕湛戈误会。

湛戈却是揽过卷里的颈脖,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一手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脑勺,笑道,“我信你,我只是觉得这命运太可笑。

有人求而不得的,有人弃之如蔽,如今你我两心相系,却总有人会失落遗憾,世界总不会是一切圆满,所以我为此感到很高兴,还好你心系我身。”


“湛戈伤势太重,不可能?”

卷里扑在了囚栏上,看着外面来回走动的人。

湛戈伤势过重,根本就不可能,“你们让我去见见他,我要见见他。”

昨天曲青带走湛戈的时候湛戈是无事的,除非在湛戈之后又有别人对他下手,可是这里是血楼,压根儿不可能。

曲青按照湛戈的吩咐来魈尸谷一探,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卷里。

“玄姬请耐心等待几日,若玄姬是无辜的,等尊主苏醒后自会还玄姬一个清白。”

说着朝着身后,有人送来的上好的吃食。

魈尸谷的侍卫疑惑,曲青只道,尊主还未苏醒,真相如何谁也不知,现在玄姬还是尊主的玄姬。

卷里看着让人送吃食进来的曲青,皱眉道:“曲青,你告诉我湛戈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会有事呢,我明明...”话戛然而止,曲青才骤然想起誉阴欢说的话,看向卷里的眼神又疑惑了一些。

盯着江欺雪的面容,行的是救尊主的事宜,这应该说是尊主的好报,还是又一次劫。

“这属下不知,誉堂主正在为尊主治疗。”

曲青说完这一句话就离开。

卷里叫了几声也没有让他回过头,之后的魈尸谷内也无人搭理她。

因为卷里是从上玄殿内直接用山河扇偷进月泉找的湛戈,青琪和青黎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消息,亦是知道了卷里被关在了魈尸谷。

曲青说此事最好不要太多人知道,若是闹大了,尊主还未醒来,那么罪名定然就落到了玄姬身上。

青琪和青黎亦是闭口不言。

誉阴欢的双腿敷了药,以她的医术,不过几天腿便能大好,霆堂受罚的时间是半个月,好一些了再接受惩罚,救得湛戈一命也算戴罪立功,时间会减半。

“堂主,听曲青说尊主是醒了,却没有让人放出玄姬。”

青藤替誉阴欢换着药,“尊主终于是知道心疼堂主了。”

誉阴欢自然是知道了,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眉间英武气息竟多了些女儿家的媚态,望了望已暗下的天色,晚膳时候已经过了,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青藤,看看熬的补血汤好了没有。”

湛戈愿意委屈卷里救她,是不是说明她还有机会。

这么一想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连带着看着自己的膝盖也顺眼的多,这苦,没有白吃。

看着青藤抿嘴一笑,转而端了炉火的补血汤,心下还是颇为温暖,其实青藤她是舍不得罚的,可是青藤到底也是心疼她,饶是生气,也是忠心一片。

青藤知道她这是想要亲自给尊主送去,一看补血汤熬好了自是用托盘放好,放到誉阴欢手中。

“堂主拿着吧,属下这就推堂主去尊主的寝殿。”

二人一同到了湛戈寝殿外的拐角处,却正好见曲青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黑色的侍卫服饰,背影极为熟悉。

誉阴欢呆滞了一瞬,即便是侍卫服饰,那个身影她又如何看不出。

恍然回到了十年前,前尊主自山下把湛戈抓回来,湛戈想要偷跑出去,也是如此这般带着曲青和她换成了侍卫衣服,只为偷着下山看江欺雪。

而如今湛戈却又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年前一般,扮成这副模样去找谁,可想而知。

抬手制止了青藤继续推她向前,“青藤,玄姬关在哪处,带我去吧。”

去魈尸谷的路并非只有银莲台,可是银莲台只有湛戈与往日姬妾能用,如今他扮成了侍卫模样,银莲自然是不能用了,从血山上饶那坎坷路去到魈尸谷,还是要一定路程的。

“你去那边,你们,去那边。

誉堂主说估摸着尊主明天就能醒,今晚看守玄姬事宜乃是重中之重,切不可马虎。”

曲青说话没有往日气势,周围侍从听的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曲青身后跟着的人低着头,长发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不甚清楚。

但是既然是曲青开口,那定然还是没有怀疑。

应下后侍卫按照曲青的指示四散开来。

曲青握拳放在唇边低咳,看人走了,回过头指着湛戈道:“你去里面守着玄姬,千万不要马虎。”

声音没多少底气,他这指挥的可是尊主大人。

十年前被着前尊主每回偷溜下山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十年前是怕尊主知道,如今是怕长老知道。

在湛戈之前躲在魈尸谷旁的誉阴欢只是看见了曲青,也听见了他的吩咐,心中所料不差。

这种感觉不亚于刚刚在寒风雪夜里点燃了一小堆火苗,却又在下一刻被大风熄灭。

眼见着湛戈进去后,示意青藤推着她至曲青面前。

囚牢很深若是湛戈进了去是听不到外头的谈话,曲青自是神色一变。

“我来问问玄姬,昨晚发生过什么,玄姬如此喜欢尊主,应当是不会对尊主下手,想来是另有缘由,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誉阴欢先于曲青开口,说给附近的人听。

周遭耳朵皆是无恙,自是听的清楚,誉阴欢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曲青自然也无法阻止,只得屈了屈身,“誉堂主请。”

俯身间却是给了誉阴欢一个适可而止的表情,誉阴欢不是傻,戳穿了这件事对她没有好处。

若是大家都知道尊主来亲自看玄姬,那么玄姬的清白不言而喻。

并且尊主无恙,她誉阴欢又得回到了霆堂。

轮椅声浅浅淡淡被青藤推进了囚房,寻了一处安静的能听到各种声响的地方停下。

卷里有些无力的跪在囚室内,在这里除了睡的不好,除了光线不好,除了环境不好,吃食曲青还是准备的挺好,只是得不到湛戈的消息,她的心中有些忐忑,想等着天再晚一些,黑的看不见时就用山河扇去看看湛戈到底如何。

浅浅的脚步声从身前传来,卷里抬起头,阴暗中有个侍卫终于进了来,埋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总算是有人来了,慌张开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们尊主到底怎么样了。”

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进来,她就会问一次。

下一个人进来再问一次,没有答案誓不罢休。

但见那侍卫抬起头,熟悉的轮廓,带笑的面容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完好无损,“湛...”惊愕出声,但看湛戈一身侍卫服便聪明的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哗啦声起,囚房门锁落。

那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卷里面前,囚室虽然暗无天日,但二人却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宽大温暖的手抚上卷里的脸上,浅浅摩挲。

卷里显然还在吃惊状态还未回过头,但随即又立马抬手摸了摸湛戈各个筋脉处,微凉的小手磨蹭着湛戈的颈脖,手腕,“他们都说你伤势很...唔...”话还没有说完,嘴便被湛戈给封住。

囚室内竟然发出衣衫摩擦的声响与暧昧的低喘,很久之后湛戈才放开,一手捞过卷里的后颈,两额相抵,体温对比分明。

“本想等你出来再和你解释,可是曲青却告诉我你一直在询问我的状况,我以为你懂就行了,却一直忽略了你还会担心,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好听的让人耳朵发痒,可话落到几人耳里却犹如重石。

湛戈,湛戈居然道歉?

道歉是什么,要么把对方视作为自己平等的存在,要么把对方视为高于自己。

血楼之尊,玩个女人不过儿戏罢了,做个什么事需要解释,需要理由吗?

如今却是低声道歉,这声音中饱含着的却是溺宠之意,落在誉阴欢耳里却如同讽刺。

卷里显然是在极度的惊愕后,又一次一头雾水,但又是松了一口气,显然湛戈是无事,虽然湛戈还未说出是因为什么理由,可是现在的样子,他就是来解释的,浅浅淡淡的笑了一声,“湛戈,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真的...我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可是补回来了。

曲青说的严重,只是为了将誉阴欢从霆堂内放出来罢了...”湛戈说完却明显感觉卷里一僵,“你,不高兴吗?”

说完湛戈自己心里就笑了,誉阴欢为什么进霆堂,因为她害了卷里,所以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霆堂。

说到底,卷里恢复的太快,倒给了人一种犹如打不死的小强的感受。

因此忽略了她是受伤的一方,一看之下,到给了她一种他在心疼誉阴欢的错觉。

卷里确实不太理解,但听到湛戈的话后,两只手抓住湛戈胸前的衣襟,急忙解释:“湛戈,我,我不是嫉妒。

我只是...有点难过。”

那种难过好像自己所受的委屈都不叫委屈,都不足以让人心疼。

别人视若无睹,而自己却知道自己在拼命付出。

话里的委屈让湛戈自是心疼,伸手捏了捏卷里的鼻子,“她若是不出来,等到惩罚完后再出来,那么她的腿就算是废了,她是医,没有腿很多事都会不方便,从此就算在血楼也说是半个废人,我想你会懂,我只是不想欠她的,所以你不用感到委屈,这几日晚上我会在这里陪你,等到她的伤好一些,再回霆堂接受惩罚。”

伸手摸了摸卷里身上单薄的衣衫,自是把卷里低凉的体温归咎于其上,一手游到卷里背后,发着内力暖着她。

“白天我不宜出现,明日我会叫曲青送毯子过来。”

湛戈这么说,卷里自然是明白了。

笑着眯了眯眼,两只手自然而然的环住湛戈的腰身头靠在温热的胸膛之上,“好,如果你不想欠,那么我们一起还。”

顿了顿,继续道:“湛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再喜欢我,那你也千万不要觉得欠我,因为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所有的付出也不是无动于衷,是有所回报。

话落,湛戈却是轻笑出声,卷里不解抬头,却见昏暗中由可见那双好看的眸子直直看着她,“你知道上一次我扮成侍从出血山是什么时候吗?”

见卷里摇了摇头,自己想着也笑出了声,“上一次,是为了去看江欺雪,我爹日防夜防还是没能防住我逃出血山。”

他自己也吃惊,再提起江欺雪,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

话出却是卷里松开了湛戈的腰,伸手掐住湛戈两颊,然后在湛戈的惊愕下将他的脸随心所欲搓圆捏扁。

“湛戈,你知不知道,这个囚房是自遇见你以来,大概是我过的最开心的地方。”

大概就是她奋力辛苦扒拉,盯着风吹日晒,受苦受累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让她庇荫的大树一样。

“你这样是不是在告诉我,我已经住进了你这里。”

小指头戳了戳湛戈的胸膛处。

换来的是被大手包住,整个人被湛戈揽进怀中。

湛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说不出来,卷里就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小泥鳅,无论被人分成了多少节,都恍若没有感觉一般挣扎着留在他身旁,给他松土,用一种柔软又强硬的方式生生的住进他的心里。

不过正事重要,很快还是松开了卷里,从袖子里掏出雪生膏,清凉味儿遍布空气中。

“当年我娘做菜时划了手,我爹一遍又一遍的划破自己的手,然后试验了哪种药效愈合最快又不留疤,然后才留下了这雪生膏。”

湛戈絮絮叨叨,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尊主模样。

卷里庆幸,还好她为了以防万一,一身的伤疤都还留着。

“我娘有了消息,等去苍山接回了我娘,我们就封了血山,江湖纷扰与我们无关。”

卷里自然是重重点头,跟湛戈在血山一辈子,就证明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努力,她当然是愿意的。

黑暗中的轮椅,悄无声息的又被推了出去。

誉阴欢低垂着眼眸,一脸晦暗不明,看着因包扎而供起的膝盖伤口,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不如就让这双腿就此废了。

“堂主...”青藤还要开口,却被誉阴欢打断。

“不用说了。”

誉阴欢望了望前方,身边有风过带起的凉意却不及此刻心里,说到底,不是她做的不够多,只是她做的,没有办法达到湛戈的心里罢了。

卷里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她所说不出的,她能对湛戈说出‘我们’吗?

不想欠她,是吗?

说起来有些嘲讽,那个心甘情愿若是换个词,可不就是自作自受?

手紧紧抓住腿边的衣袂,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随后还是一点一点的松开,天色昏暗下腿边的褶皱无人看见。

出魈尸谷的门时,两个人都没有给曲青一眼。

曲青倒是很意外,湛戈没有出来,显然誉阴欢并没有打扰那俩人,不过想了想,所有话语还是吞咽入腹,既然尊主哪儿注定无法对她动感情,那么不如让她放下对尊主的感情也好。

青藤有些悲凉,在她心里,不过是玄姬所说的话比较好听罢了。

卷里在湛戈怀中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独自一人靠在墙边,侍卫已经换了一个人,面上了无痕迹。

若不是她手腕上颈脖间淡淡的清凉味儿还未散去,她亦是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心里有了寄托,这个囚房也不显得那么昏暗寂寥,夜晚就算漆黑一片,那也是有温暖可寻,往常惧怕的黑暗,昨夜过后竟然会成了另一种期待。

雪生膏果然很好,她这假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正笑着,又听几声轻浅的脚步声,卷里兴奋的正了身子抬头望去,脸上的笑却随着来人的脚步声渐近而逐渐放下。

面前的来人是个年迈的老人,脸上皱纹爬满,白色的胡须眉毛长长的遮住了半张脸,虽然身子瘦骨,但是脚步声虽轻却和湛戈一样,是个练家子,浅浅不留痕。

老人站在卷里面前,隔着囚栏看着里面的卷里,眸中精光宛若壮年,只是身体却是跟不上。

“原来江湖第一美人竟是这样一副面孔,老朽这算是长了见识。”

老人摸了摸胡子。

话中虽是夸赞之意,但眸中冷意没有让卷里差距到丝毫好意。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卷里起身,忍不住后退。

随着老人的眼神示意,身后自有侍卫打开囚栏,不顾卷里挣扎,将她拖了出去。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没有伤害湛戈,他还没有开口,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能滥动私刑。”

卷里挣扎着,但显然无用,她已经被人提到了老人面前。

“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昨晚他不惜扮成侍卫也要来看你不是证明了一切吗?”

老人笑了,笑的毫无感情,让人徒生一股冷意。

卷里颤了颤,眸中的惊愕无法掩饰,这老人竟然知道。

“我是湛戈的女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让尊主找回些理智,不要被你这张皮给蛊惑罢了。”

老人笑的无害。

抓住卷里的侍卫开口:“机杼长老,是让她留在魈尸谷吗?”

老人皱眉,“留在魈尸谷?

让她的尸骨继续蛊惑尊主吗?

扔出去吧,死了随便丢到哪个山崖下也好。”

抓着卷里的两只手陡然一紧,卷里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还想开口,口中却被人塞进了棉布,大概因着看她是弱女子的关系,有些小瞧并未捆绑。

“我为霆堂第一长老机杼,十年前并未出手因为前任尊主还活着,他的儿子自当由他自己教训,可是结果呢?

如今湛天已死,我若是再不出手,你这一祸害,怕是整个血楼就此覆灭。”

机杼面色坦然,挥手示意,卷里便被人从魈尸谷拖了出去。

饶是卷里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飙泪。

湛戈就像是她志在必得的蜜糖,可是为了这蜜糖,多少人想不停的扇她巴掌,现在眼看着蜜罐子倒下了,蜜糖已经朝着她的方向汹涌而来,却有人拉着桌子让她换了个方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她就这一张脸,又因为江欺雪的孽受了多少罪。

机杼是个老迂腐,他可不管这个是卷里还是江欺雪,总之别人说她和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江欺雪一模一样,他就认定又是一个祸害。

十年前,他本不欲多事,总之湛天管着湛戈。

可是后来的结果就是,湛戈害死了湛天和白水依,而湛戈自请进了霆堂遭受半个月的火刑,这一次可没有湛天为湛戈擦屁股,他若是不管,难道任由这血楼覆灭?

曲青送来毯子时却没见囚牢里有人,心下一惊。

周围的人早已轮换了人马,哪里知道,曲青只得焦急的赶往湛戈的寝殿,将一切告之湛戈。

“她不见了?

怎么可能!”

湛戈起身,显然不信,刚要出门亲自查探,就见机杼踏门而入。

“尊主,玩够了?”

湛戈面色一沉,坐回了塌上,“难的见长老出了霆堂,不知长老今日所为何事。”

机杼笑了,“老朽今日可是为血楼做了一番大事,可说功劳不小。”

“何事之功?”

“我为血楼除了一害,防止尊主再被人蛊惑利用,让血楼彻底覆灭。”

机杼仍旧笑着,说的极为坦然。

湛戈拍案而起,“是你带走了卷里,她人呢?”

“我想此刻若是尊主赶去,想必还能看见尸骨。”

机杼理直气壮。

一只爆着青筋的手就抓住机杼的衣襟,“你让人杀了她?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我才是这血楼的尊主!”

机杼丝毫不惧,一把拍掉湛戈的手,“你还知道你是这血楼的尊主?

儿女情长不成气候,你若是能做的像你爹那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也护住这血楼也罢,可你却为了女人几度害血楼于危难之间,十年前我未管,如今难道我管不得?”

狠狠的撇了机杼一眼,摔手就示意曲青跟上,他亲自去看。

“我湛戈乃血楼尊主,因一己私情害人害己,害的血楼濒临覆灭,害的父母被人围剿尸骨皆残,本不堪尊主之位,但如今思方悔过,只求成其父愿,此后全力护住血楼,自愿受尊主之罚,再接这尊主之位。”

机杼一字一句吐出,湛戈脚步僵硬,在门口停下。

这话是十年前,他自请入霆堂自罚时所说的话。

“你口口声声护住血楼,你如何护?

封山十年?

这叫护?

这叫逃避!

你一个人逃避也就罢了,还带着整个血楼一起逃避!

血楼之人各个枭雄,陪着你在这血山憋屈十年,我听闻夫人的尸骨有了消息,可不过一个女人,竟然阻挡了你的脚步,湛戈,我问你,你可曾对得起谁!”


湛戈出了门,曲青已经等在旁,立马有被湛戈派去吩咐追风堂,让嘉极带人去苍山找线索,身边没有人再跟着,脚步朝着上玄殿一步一步走去。

还未到便看见魅姬着人站在岔道口,魅姬笑着迎了湛戈,“尊主,这次出山可看了什么新鲜事儿,告诉瑶花,说起来,瑶花也有好多年没出过血山了,这下想的紧呢。”

湛戈看了看魅姬,脑海中混乱,随意的点点头,魅姬忙挽上他的手臂。

青琪正按照卷里的吩咐备了菜过来,看到了湛戈去娆情殿的背影。

眉头一皱,随即还是松开,脚步继续朝着上玄殿去。

魅姬可乐了,湛戈出去回来,带回了卷里又如何,现在天色可不早了,看来今晚她势必能留下湛戈了。

这么想着,浑身上下扭的更像个妖精似的,胸前的沟壑不断的晃动,她就说,以她的媚术怎么有人不为她动容。

湛戈坐在了榻上后,魅姬极为妖娆磨蹭着湛戈的身躯,“尊主一回来就吩咐事宜,累了吧,可要用个浴。”

说着边为湛戈解下衣衫,边吩咐婢女放水。

湛戈没有拒绝,一直到走进浴池。

闭上眼睛的湛戈,脑海中一件一件的理着事宜,直至一对极为熟悉的丰腴贴上自己的胳膊,也知道她想做什么,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卷里的声音,“我等你回来。”

脑袋中的迷茫一下就警醒,睁开了眼,看着魅姬的神色有些慑人。

魅姬僵了一僵,立马有恢复正常,媚笑道:“尊主这是怎么了,是魅姬伺候的不好?”

湛戈却是深深的看着魅姬,薄唇轻启道:“瑶花,你回去吧。”

这下魅姬彻底僵硬了,嘴角抽动了几分,语气有些软,“尊主说的好奇怪,魅姬,去哪儿啊?”

“你从前在哪儿,现在就回哪儿去吧。”

意思是,让她离开血楼。

魅姬原名叫瑶花,五官天生带媚,自身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被三流小派合欢宗从小收养传至媚术,用以蛊惑人心达成目的,以此而有名声。

她不以此为悲,反以此为荣,但也不想一直被合欢宗利用,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就迷了一个二流大派的掌门,小小的合欢宗也就满足不了她,她需要更强的人。

有一就有二,逐渐的,迷惑了不少人,从正道到邪教,但最多的还是独行客,谁要是能打败她当时的男人,那么她就跟着谁,但同时,她也被人成为红尘女。

那时湛戈因为江欺雪而大醉伶仃,酒醉时把誉阴欢当做了江欺雪,让誉阴欢成了他的女人。

可醒来后,却是悔了,从属下变成女人,其实湛戈不是那么乐意,就再也不碰誉阴欢。

那时候魅姬正巧在血山附近,她当时傍上的男人对她可是痴心一片,可惜就是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被正道追杀,堪堪来到血楼。

血楼是收留了他,可是只收他不收瑶花,当时他已经中毒,生死堂能救他,被他拒绝了,只求血楼能庇护他的女人,也就是瑶花。

血楼的人敬他是一条汉子,便也同意了,瑶花一住就是十年,早认为自己可以一直在血楼呆着。

可是现在,湛戈居然让她离开。

果然,还是因为她吗?

“尊主,是瑶花哪里不好吗?”魅姬贴在湛戈的胸上,十年,她这用的可是十年,现在的她可不年轻了,再出去,没过几年就得被人给弃了。

湛戈推开魅姬,转身上了浴池,“你应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碰你。”

魅姬眯了眯眼,她当然知道,她进来时,正碰上湛戈开了荤无处发泄的时候,便魅惑了湛戈,同样是有一就有二,碰她,总比碰誉阴欢让湛戈自在。

在情上,对湛戈来说,誉阴欢比瑶花重要,可在床上,湛戈宁愿碰瑶花,所以造成了一个瑶花受宠的表象,压下了血楼对瑶花的不满,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我护你十年,现在,我并不想护你了。”

说话的时候却是想起了卷里。

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穿好衣衫,不再管瑶花。

还未踏出娆情殿的大门,一双玉手便缠上了他的腰。

“你不喜欢瑶花什么,告诉瑶花,瑶花可以改。”

声音软腻,压下了嗓音,若有若无间,和卷里有五分想死,她不遗余力的运用着自己的媚术,企图挽救这一刻。

“不要对我使用你的媚功。”

湛戈冷冷道。

很久很久,瑶花没有说话,眸中泛着水光,逐渐渗透湛戈的后背,让湛戈惊讶,虽然看不到瑶花的表情,可他想象不出以瑶花的风尘,会让她哭吗?

浅浅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竟带了一些委屈,“十年,十年了,湛戈。

就是块石头也该有情了,你念着江欺雪,和我做那事儿时也是喊着她的名字我也认了,可是她才来多久,就因为她那一张脸,所以你要彻底否认我吗?”

委屈越来越重,带了些哭腔,“我知道,让我离开后,接着你就会对阴欢说清楚对不对。”

感觉腰身僵硬了一下,她就知道她说对了,“你还记得阴欢为了你,跟我学习媚术,努力变的跟我一样,她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我,你还记得吗?”

湛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拉开瑶花缠着自己的手臂。

瑶花缠的很紧,最后宛如决绝一般道:“湛戈,我知道我该离开,我也知道你不信,可是你是我跟了最久的男人,你可以洒脱放手,可我不能跟你一样洒脱放手。”

语调一转,立马变的妥协,“我不是要缠着你,我可以明天就走,可是,你今晚最后陪我一次行不行。

往常你来的时候,都说有需求才会找我,今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静的陪着我,然后明早我自己走好不好。”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到一个字的回答,松了气,湛戈是长情的人,所有的狠决不过是伪装,否则不会惦记江欺雪那么久。

明天走也就罢了,血山不封山,她迟早会找机会回来,可是今晚,她怎么着也要膈应上玄殿的那位一下,她瑶花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

没想到湛戈却开口,“去上玄殿告诉玄姬,今晚我留在娆情殿,让她不必等我。”

门口的婢子自是听到了应下,朝着上玄殿而去。

卷里一回来换了身衣服就开始准备,她记得湛戈喜欢辣的,这一次涮锅里放了很多辣子。

她要给湛戈一个家的感觉,有家才会有爱。

青琪和青黎默默的摆完菜后就守在了殿门,卷里半跪着,看着涮锅翻滚着,水逐渐减少,再掺水。

很久之后,便有婢子传来了话,青琪挡住婢子,改为自己告诉卷里。

“玄姬,尊主刚回来很多事要处理,所以一时来不及到这里,让玄姬先用着,用完了早些歇息。”

卷里听后有一瞬间的失落,还是笑着问,“那他什么时候处理完。”

青琪摇摇头,卷里还是没开动,只是笑道,“那他总有处理完的时候吧,我也不饿,我等他。”

那笑里没有半点抱怨,反倒觉得,有期待就像是有了希望一般,等到的一瞬间,若是湛戈看见她还在,湛戈会有多惊喜,那她就会有多幸福。

青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退下,低着头守在大门敞开的上玄殿。

这一守,便是一夜。


卷素破了她的阵法,在他看来定然就是欧阳子的人。

“我?

欧阳子?

哪门子鬼。”

卷素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小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景思翻了个白眼才不信他,欧阳子的人,都是诡计多端。

转头看向湛戈,才瞅到他怀里的人和他身下的大白虎,霎时眼神就变了,朝着卷里扑过来,井豹竟然未对景思有所动作,景思上下打量着卷里,看见卷里的梅纹玄衣,与湛戈身上的衣服相辅成一套,好奇道,“你就是我的,新嫂子?”

新?

嫂?

子?

卷里愕然,景姬,不是湛戈的女人吗?

“先回血山,回山后再说。”

湛戈不欲多言,景思不干了,指着卷素道:“欧阳子的人不许进入血楼。”

卷素莫名其妙,几度张口,想了想,可又莫名的不想说自己是采花贼,几番犹豫,景思以为卷素默认的呢,卷里开口:“他是我哥哥。”

景思陡然倒退两步,对着卷里防备道:“你也是欧阳子的人。”

卷素一拍脑袋,这姑娘砸这么傻缺呢。

“我是说,他是我哥哥,不是什么欧阳子的人。”

卷里轻口解释。

湛戈未说话,却是点点头默认,景思的仇视这才放了下来。

“真不是?”

景思就像是湛戈的妹妹,湛戈再次点头。

景思疑惑,“可是他会破我的阵。”

这下卷素可冤枉了,连忙上前,“我不是破你阵啊,这只是个意外,是个意外,我踩了块石子,砸到了你的木桩。”

误会就必须的解释清楚,虽然说出来有些憋屈。

最终景思挥了挥手,“那你们跟着我走,不要走错了。”

转身就只留给他们一个娇小的背影,卷素不干了。

“你刚那么对我,你就不道个歉。”

心里想的其实是,她居然就这么无视自己,什么时候他这么没魅力了,接连遇见的女子一个两个都对他不屑一顾。

景思停下,给了他一个白眼,“是你先说要让我从你床上下不去的。”

说完她自己没啥反应,卷素霎时反而觉得羞愧。

这话,这话!

这话他说出来也就罢了,一个女孩子家家说出来做什么!

周遭的人听了不约而同皱了眉,看了看湛戈,湛戈神色依旧,再撇了撇卷素,总觉得这血山以后不得安宁。

“湛戈,难道景思不是你的姬妾吗?”

卷里疑惑,湛戈对景思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景姬会是第二个魅姬。

湛戈低下头,撩起唇角,望着景思的背影,神色有些怜惜,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

“她是我的姬妾,却不是我的女人。”

这么解释,也不知道卷里能不能听的懂。

很久很久之后,才听卷里弱弱的传来一句,“你嫌她小?”

语气有些担忧。

天空飘着小雪点,心中却有暖意,看了看卷里,墨色长发上白雪点点,忍不住抬起大袖盖在她的头上,语气极为严肃的回答:“也许吧。”

看着卷里不自然的有些哭丧脸,湛戈勾了勾唇角,将下颚放在卷里的头上,感受雪点落到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娓娓道来始末。

欧阳子就是阵道人一派创始,名下徒弟颇多,因为处事圆滑,常为各大门派摆护山阵法,所以在江湖颇有威望。

相对起来,景家则极为低调,甚至说,江湖中极少有人知道景家,可是隐士之家往往艺高,景家也是如此,在玄门阵法上造诣颇深,景思的爷爷挥手写下大半心得书卷后就去世。

欧阳子以互相切磋交流为名,在一次与景思父亲的切磋,阵变杀阵,让景思的父亲就此丧命,而欧阳子则抢走了降价大半心得书卷。

湛天年轻时曾和景家有些渊源,湛戈小时候也见过景思,可是江湖中以魔教为邪道之首与之相关之人必定追击无赦,景家是大家,不可能投靠血楼,便低调出去。

那时候景思已经十一岁,景家阵法传男不传女,可是到了景思这一辈竟只有景思一人,奔向过些时日再给她生个弟弟,这下却没了办法。

景思的母亲带着景思东躲西藏,躲过欧阳子的那些门派挚友暗里追杀,因此丧命。

景思到了血山,欧阳子的人不同意,要让湛戈交出景思,名义是景思偷到欧阳子的阵法经卷,一定盗人秘卷的大帽子扣在了景思身上。

景思找到湛戈的时候,湛戈刚封山,却屡遭偷袭,湛戈不想理会,而血山的人却被这些正道偷鸡摸狗的把戏给搅的筋疲力竭,差点就想血洗江湖。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湛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阿思,小时候白姨带我见过你。”

湛戈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白姨已经死了。”

过了好久好久,景思才哽咽开口:“湛哥哥,留下我,我会布置护山阵法,让血山彻底隐匿。”

这才换的同意。

世事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誉风,因为可怜而将妥协,无论遭受苦难如何,众生平等,也要等价交换。

但是景家阵法传儿不传女,她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秘传,只能靠着余下的经卷独自摸索,初始所谓的护山阵法简直不堪一击,而阵中阵衍生至今,也是有天赋的奇才,只是人家的年龄本是嬉笑打闹时,她却始终在天机殿内埋头研卷。

卷里低了低眸子,埋在湛戈怀里,搂住湛戈腰的手更紧了,有些庆幸,景星不是湛戈的女人。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湛戈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让湛戈的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血楼的人知道此事,皆无表情,但卷素却是心中动容。

他是从未体会过家人的温情,而她却是体会过再失去,相比起来,他是不是算是幸运的。

至少,所拥有的,所认识的,都已经算是赚的。

人生在世来来去去,一个人未免太过孤独。

心动亦行动,马鞭一挥,身上伤口依旧,不管不顾,马匹向前,“喂,等等我,咱们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只是口舌之能,你可动的是真刀真剑。”


从苍山回来的那一天,湛戈就将白水依身上的鲛珠取了下来,白水依的尸身在那一刻迎风破碎成了一堆白骨,躺在湛天的身旁,历经十年他们才生同衾死同穴。

上玄殿的黑纱被全部换成了粉色纱帐,一概往日沉闷气息,变的生动又让人心愉。

卷里坐在妆奁前,尝试着将新送来的那些个胭脂水粉往自己面上擦。

可是显然她不是什么熟手,胭脂很快被她擦的不晕不称,一张小脸红一块白一块,青黎抿了抿嘴还是没有笑出声,端了水和帕子进来搁在妆奁旁。

细心的将手帕拧干递给卷里,一边开口。

“尊主让奴婢问少夫人,大婚之日可还有什么宾客未宴请,若是忘了到时候路程上也来不及了。”

湛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可是本想着应当无人可邀请,血楼在江湖基本是遗世独立,请正道?

这成亲之日怕是不得安宁。

没想到卷里却是开了口:“请誉风、香樟、桂圆、花生、芝麻还有葛大娘。”

“桂圆花生芝麻,你请一堆吃食做什么。”

湛戈挑了挑眉头,立到卷里身后,卷里脸已擦净,将帕子放下。

卷里掰了掰手指头,“谁说她们是吃食,他们都是神医谷的人,您给我留七个位置吧,还有一个人。”

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站起来对着湛戈道,“湛戈,你知不知道神医谷的人午膳都是一起用的,可热闹了。”

“那又如何?”

伸出手撩起一丝柔润的长发,感受着它在指尖滑落。

镜中的面颊笑着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我在想,血楼是不是能...不能。”

没等卷里说完,湛戈就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

看见卷里面上带着些许失落,湛戈妥协解释道:“血楼和神医谷不一样,血楼的人每一个几乎都是身负血债,牵挂这个东西不必拥有,你不用费尽心神企图想要改变血楼,你改变我就可以了。”

卷里只感觉自己耳边被轻啄了一下。

血液不可抑制的又翻涌了起来。

“你说的那些吃食我会派人到神医谷告诉誉风,邀请他们一同来,你要请的人无论到不到场,位置总会留着。”

青黎早就识相的退了下去,卷里拉过湛戈,看了看空旷的上玄殿,还是拉着湛戈出了门。

湛戈不知道卷里要做什么,还是浅笑着任由她拖着自己,但是步伐却突然停下。

“湛戈,你看过藏洞,那我的画卷你放在了哪里。”

卷里回过头看着湛戈。

“我觉得它能在洞里安全十年,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藏洞更安全了。”

手指轻轻勾了勾那小手心。

卷里红着脸挣脱开来,“我要去找找云天,想了想还是不带你的好。”

湛戈眯了眼,“你的最后一个位置是给他的?”

没有听出湛戈的声音中的情绪,卷里的脑袋点了点,随即凑到湛戈耳边,“那你告诉我开启藏洞的机关在哪儿。”

湛戈拉过她的手,写了个字,卷里了然。

点着头就着银莲下了魈尸谷绕到月泉旁,顺着路线找到藏洞。

藏洞在外,门上被藤蔓覆盖的密不透风,一看之下就是个普通的山壁,没有人会联想到这里有个藏洞。

找了个小木棍就顺着山壁下方挨个松土,直至找到一处被松过的痕迹,卷里面上一喜,手上一用力,刚好嵌进一方凹槽内,轻微的轰隆声响起,因着这里是人迹稀少的一个地方,所以并没有引起关注。

卷里细细的看了看藤蔓中的夹杂的色泽,寻了一处撩开钻了进去。

果然是藏洞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气息,从光亮的地方一下钻入黑暗中,还是花了一点时间适应,细细的看了看四周,却无一个人影。

云天是不在这里吗?

人都说成亲,新娘嫁人之前的家就被称为娘家,那么成亲总要有娘家人到场,卷素是她的哥哥,可是她不是人,而卷素是人,如果非要说同宗一脉,那么云天这个守卷人才真正应当算是所谓的娘家人吧。

他说要看她一段时间,那他这段时间又会去哪里。

从来都只有云天想找她的时候,没有她能主动找到云天,离成亲没有几日了。

想到这里卷里不由得微微叹出声,声音很小,可是在这空旷的藏洞内却被放大的尤为明显。

卷里暗自打了气,还有几天总能找到的。

转过身迈开腿,前脚还未落地,脸就撞在了一个解释的胸膛上,下一刻脚也才在了软软的物体上,有些硌人。

卷里连忙跳开,太过急却又往后倒,被人一把拉住,这才稳住身子。

那只手愣了一愣,又松开。

“你找我?”

声音不冷不热,带着一丝疑惑。

卷里心喜,“云天,真巧我就是来找你的,刚好你在这里。”

“不巧,我感觉到了你来了这里。

怎么?

你想好了要跟我回画魂谷了?”

云天声音中难的出现一丝讶异。

“不不不,我是来请你的。”

卷里连忙否认,笑道,“这个月十五,我跟湛戈成亲了,所以邀请你来参加。”

十五正缝湛戈药浴,成亲之日,她要给湛戈一个礼物。

云天愣了一愣,成亲?

黑暗中卷里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眸中的幸福之意一眼可见,望穿秋水盼得已归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你,为什么要来邀请我。”

云天觉得他应该会是卷里幸福的凶手。

若是卷里始终没有变成人,他真的回采取画祖所说的手段。

“我觉得你算是我的娘家人。”

笑着的语气中却是有着认真的含义。

话出却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云天的回答,卷里觉得他答应的希望很渺茫,毕竟玄道无欲无求,只求长生,所以应当不会想跟人有太多牵扯。

“到时候我会出现。”

出乎意料的回答。

卷里几乎都要跳了起来,“那你答应了,到时候会给你留位置,你可千万要记得来。”

脚步愉悦的离开藏洞,轰隆的巨响传来,藏洞再次被掩盖,唯有云天脚步未走,抬手摸着下巴,脑海中却是闪过几个词汇,成亲?

娘家人?

白光闪过,洞内再次空无一人。

很久之后,藏洞外的深草被一道轮迹浅浅的压过。

*湛戈连夜让人送了请帖去了神医谷,第二天早上就有了回复,誉风说他一定会参加,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会带上江欺雪,还望湛戈同意。

原因一并说在了上头,湛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还是点了头,命人去回复。

人却是坐在主殿上望着远方不再说话,卷里带着自己熬的核仁粥端着去了湛戈的主殿,这几日从红绸到喜物都是需要下山采办,而血楼的人下山又是波折不平,说是买,其实东西相当于是别人白送了,血楼说是想要付钱来着,别人不肯收。

可是传出去又是血楼如同土匪一般的做法,然后自然又是有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着为民除害的念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来血山。

湛戈为此有些头疼,这血楼封也不是,不封也不是,不是怕,而是麻烦。

所以卷里想起了葛大娘熬制的核仁粥,熬了好几遍,有安神的功效,味道始终赶不上葛大娘,可是也不差。

“夫人。”

曲青立在门外,看着卷里提着食盒来了主殿,神情有些恍惚立马又想起来是卷里,又改口道,“少夫人是来找尊主的吧,尊主一大早起来就进了主殿处理事宜。”

“我知道,所以我特地给他端了粥和小菜来。”

看着曲青挺的笔直的身躯,卷里又问道:“曲青你吃了吗?”

她要帮湛戈体恤下属。

见曲青神色不变的回道:“谢少夫人关心,曲青无碍。”

说着替卷里推开了主殿的门。

卷里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湛戈侧着脸望着一角,动也不动,狭长的眸子中带着一丝迷茫,卷里从未在他面前看过这样的深情。

刚想开口,湛戈就已经回过了神,连忙起身,“不是让你再躺一会儿吗?”

将食盒放在了湛戈面前的案几上,将那几封书信推到一旁,“有人告诉我你没有用膳就直接来了主殿处理事宜,你以为你是我不会饿不会死吗?”

小脸嫌弃的皱成了一团。

湛戈挑眉,“谁告状的?

看来是不想待在血楼了。”

“没有谁!”

卷里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还是把粥推到了湛戈面前,“快吃吧,没有谁告状,是我让他们看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否则没等我...”话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

湛戈听了一半,却也是速度极快的将那一碗粥不顾烫喉直接咽下,将碗放在了桌上。

“这样行了吧。”

声音骤然沙哑,说完就连着咳嗽。

卷里连忙坐到他身旁,替他拍着背脊,看着桌上还有半杯冷茶,想也没想就递给了湛戈。

就着卷里的手喝了小半口,冰凉的感觉刷过喉咙后才好了一些。

“这下可以不用担心了?”

沙哑的声音带着笑,看着卷里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眶中迷着的水雾又这么生生的让她自个儿给憋了回去。

卷里这才吐出几个字,“那茶是昨晚的吧。”

湛戈愣住了,随即又勾了勾唇角,搂着卷里的腰身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卷里的肩上。

“昨晚的就昨晚的吧,我给你说件事儿。”

卷里只觉得腰间的手缠的更紧了,像是要将她整个嵌进他的身体里,“什么事啊?”

“誉风同意带着你那些药材吃食来,他说他要带着江欺雪来,我同意了。”

因为喉咙沙哑,卷里却感觉她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卷里还没有开口,就见湛戈翻开了誉风的回信。

字数不多,可是却令人震惊。

那一日誉风带着江欺雪止了血,赶回了神医谷,因着江欺雪是被湛戈内里所伤,头颅又收到撞击,本以为她会就此身亡。

可是誉风还是险险的将她救了回来。

醒来的后的江欺雪,疯了,神智宛若七岁孩童,神医谷内的人都不认,唯独只拉着誉风,一旦离开誉风就是又吵又闹,这也是誉风想要来看他们成亲,却又不得不带上江欺雪的原因。

“人都说死了一了百了,欠的却都是永远欠着,我当时真想杀了她,可是结果却是她疯了。”

无关心里惦记,江欺雪疯了,这是一个他没想过的意外。

他想过江欺雪死,想过江欺雪生不如死,想过江欺雪过的不好,带着歉意和得不到过一辈子。

可是江欺雪疯了。

这一刻湛戈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再去杀了她?

杀一个多此一举什么都记不得的疯子?

“湛戈,她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她疯了,如果江欺雪的高傲还在,定然容不得曾经的江湖美人如今变成了七岁孩童,对她来说也是另一种折磨。”

湛戈同意,无非是想看看如今的江欺雪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请她到场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当初的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不是吗?”

卷里毫不介意。

她不会笨到在这个时候去介意,她和湛戈有一辈子的时间,而那些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过去。

手指盘旋上了湛戈胸口,以后这里将只有她一个人。

下一刻手被湛戈握住,对上已经退去迷茫之色的狭长眼眸。

“我第一次发现你有这么了解我。”

湛戈语气像是发现了了不起的事情一般惊讶,的确,江欺雪过得不好对他来说就是彻底的解脱。

卷里得意的扬起头颅,红唇半张,一字未吐就被人堵住。

“...唔...湛,湛戈,这里不是上玄殿。”

得空喘息,腰间的大手丝毫没有半点收敛。

“上玄殿是你的寝殿,这里是我的寝殿,成亲后,你也要搬到这里,今天是提前适应。”

大手捞起那纤细的身子,大步向前走向红色绒被所覆盖的大床上。

这里本是为了成亲那一日准备。

门外站着的曲青在心中几番纠结后,还是决定去用早膳,尊主正在用了,他何必还一起耐着。


在热泉中的卷里俨然把这泉当做了她的玩乐之地。

她没有一丝不适,这温暖的感觉让她打心里喜欢,再想到湛戈其实在周围关注着自己,心头更是愉悦。

眸中闪动着盈盈波光,亮如春色引人注目,落在湛戈的眼里那是别有一番风情。

一个时辰过去,这泉水依旧干净清澈,阴姬从惊愕到愉悦到极为满意。

没有杂质证明这是试药人中的极品,能毫无差错的感觉到药效,也证明,她的感知度会比一般人要高上几倍或者几十倍。

“尊主,真是找了个极品,阴姬打心里为尊主感到高兴。”

凤眼带着由衷的湛戈感到高兴。

湛戈懂她是什么意思,面色不变,语气淡淡:“前提是,她得活着告诉你是什么感觉。”

阴姬柳眉一挑,看来这江湖第一美人的脸还真是让尊主厌烦啊。

阴姬抬手,拉了一下,壁上悬挂的,红白相间的细绳。

药奴转身,从药炉里端出一碗黑色药汁。

“一号,姑娘可准备好了,这药入体的感觉你要记得清清楚楚。”

随着话语,碗里的黑色药汁倒入药池,瞬间染黑了一整个池子。

然后,以肉眼看的见的纹朝着卷里身旁涌去,并逐渐渗进皮肤。

卷里闭着眼睛认真的感受着,药效起,雪白的肌肤泛上了诱人的红色,像是万只小蚂蚁爬上身,无论是哪一处,某些地方略显羞人。

“痒,像极小的蚂蚁爬遍全身。”

阴姬点头,再度伸向红绳,再拉一下。

药奴再次端出一碗黑色药汁倒入药池。

如同针刺一般的感受从皮肤表面传来,浑身上下,轻微的发痒发痛,让卷里忍不住伸手挠,见了卷里的动作,阴姬连忙走了出去。

“不许挠,不许有任何动作。”

损坏了肌肤,那感觉可能大有变化。

卷里一听,只得停下动作,眉头轻蹙,缓缓开口:“针刺,刺的不深。”

阴姬了然。

“加。”

“烫,像是被火炙烤。”

“加。”

“冷,如坠冰海。”

......“药奴,直接从十号开始。”

阴姬陡然开口,直直盯着水中脸色忽冷忽热的卷里。

这次药奴端出了一碗红色的药汁,倒在药池中。

翻滚的红色药汁瞬间酝酿开来,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朝着卷里奔涌而去。

“啊。”

卷里突然惨叫,响破药池。

这痛与方才无可相比,犹如她破卷而出时,从臂膀,从指间,一点一点撕裂,一次又一次,每蔓延一个地方,撕裂的痛苦就重来一次。

眉头不由自主皱的能夹死蚊子,额上莹汗淋漓,口中轻喘无力,在许久之后,她甩了甩脑袋,睁开了眼。

阴姬凤眼微眯,眸中带了一些惊讶,淡然开口道:“能说话吗?”

“像是从指间开始,慢慢的撕开我的皮,一点一点延伸至全身,不伤及我性命,却痛的令人发指......”详尽说出,语气已是咬牙切齿。

听在湛戈耳里,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还有三碗,你要继续吗?”

阴姬语气冷淡。

卷里重重点头,下唇被咬的几乎破皮。


“这个时辰,怕是尊主已经发现药被换了吧。”

阴虚殿内,魅姬笑的格外开怀,案几上冉冉檀香升起,竟飘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阴姬眉头一皱,冷冷的给了她一个眼神:“我只帮你这一次。”

“帮我?”

魅姬尖声一笑,绕着阴姬走了两转,“话别说的这么满,这也帮了你自己吧,誉阴欢,作为尊主的第一个女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带回第二个第三个,景姬和云姬也就罢了,可这个让你也按捺不住了吧。”

像湛戈这样的男子,这世上少有不动心的女子,只要心动了,那就没有不想要私有他的。

往常湛戈四个女人,其实再多她们也习惯了,因为湛戈心里有人,有一段爱,有一段恨,所以他谁都不会爱,四个人保持着一个平衡,一个湛戈谁都不爱的平衡,现在卷里出现了,平衡被打破了,结局可想而知。

阴姬没有否认,只是紫色的袖摆下,一双手已经紧握,长长的指甲扣在手心,印下一道道月牙印子,身形微颤。

魅姬见了,轻轻的拂过她的肩膀,带着嘲意一笑道:“别激动,还不知道尊主会睡多久,上次她可是睡了两天,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尊主醒来,看见那张脸又是怎样的模样。”

但愿如她所说,所做之梦是此生最不愿见的事,若说湛戈最不想见的事情,莫过于十年之前,心爱的女人利用他伤害他,因此让上任尊主和尊主夫人惨死,甚至也差一点毁了他。

若是说湛戈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那一定是爱上江欺雪那个女人。

往事再现,梦里前尘,真实的如同悲剧重演,届时,被杀戮抑制住仇恨在浮现,被时间模糊的那张脸再出现,醒来后看见,他还会动心吗?

就算不迁恨,可那一张脸也会永远膈应着他的心。

阴姬眯了眯眼,缓缓走至阴虚殿门旁,手放在黑色的檀木柱上,望着漆黑一片的长廊,纵使会让他再忆起从前,可是那一张脸真的不能留,不能待在他身边。

十七年了,出现一个江欺雪就够了,她害他受伤,让她来疗伤,眼看着他快要忘掉那些仇恨,那个曾经,现在出现一个卷里来撩拨他的心算什么事儿。

是因为她不够好看,所以这十五年来的相处,湛戈才从来没想过要喜欢她对吗?

“阴儿,这个就是少主,以后你要以他为尊。”

年不过九岁的她和父亲被人四处追杀,唯有血楼肯收留,为了这份安定生活,她和父亲成了上任血尊湛天的手下,父亲为湛天做事,而她则为湛戈的手下。

“以后我会代替我爹保护血楼,也保护你们。”

他手执长剑,说的傲然。

湛戈的娘,当年被称为苍山圣女,湛戈继承了她的七分仙人之姿,和三分湛天的英武,但是在男儿身上,却是一副妖孽之态。

所以,她懵懂之中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

可是血楼尊卑分明,她一直恪尽职守,小心翼翼的掩藏着喜欢他的这个心思,然后一直到江欺雪的出现,她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什么叫嫉妒。


曲青停驻脚步,随后却是一把推开了那根拐杖,回过头望着誉阴欢的面容却是丝毫情绪也无。

“你是生死堂的堂主,一切事宜以尊主的安危为首,不要几次三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几次三番害的尊主受伤,无论是因为你,或者是间接的因为你那都是不应该的,话说道这里听不听你自己掂量,可若是再因为你而让尊主受到伤害,我曲青第一个不容你。”

眼神撇过誉阴欢身后的青藤。

青藤只觉得心中莫名一跳。

“最后一次唤你阴欢,希望你好自为之。”

曲青说完却是拿着药决然离开。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过后,誉阴欢却是转过身又是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青藤的脸上,一只拐杖没有支撑随之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第二天,正午曲青计算好湛戈卷里用完膳的时间,热情满满的熬好了药,端到主殿站在门外时,却正好看见卷里开了门走了出来,一身锦雪纱织的白色长裙,配着瑰丽红色的花边,腰间用同色腰带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形状,纤腰楚楚,笑意盈盈的看着血山春暖花开的景象。

卷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血山的景色真的美,处于不高不低的地势,空气极好,入鼻的清新都是让人神清气爽,正午配上阳光,终于有了一点春息,回过头对着殿内笑道,“阿湛,不如我扶你出去走走吧,今日外头日光晒的正好。”

余光撇到了端着汤药而来的曲青,含笑上前道,“曲青,你端了什么,热气腾腾,是什么好吃的吗?”

“不,这是给尊主的药。”

曲青身子一僵,心中却是疑惑,难道少夫人和尊主成亲后就会变的这么热情?

抬眼却看到卷里含水柔柔的眸光,眉间似有不忍,心中一颤,这是什么表情。

还没等曲青转过心思,手中的汤药就被卷里接过。

“阿湛,你要喝药吗?”

卷里端着药回到殿门外。

一双长腿却是踏出了门外,湛戈草草披上了衣衫,和卷里同系,白色长袍暗红底纹,此刻衣衫并未系好,露出半裸的胸膛,弧度异常诱人,加上湛戈未打理的墨发和苍白的面色,含笑立于门前的妖孽模样。

若不是胸前真的平坦,谁都会觉得是哪个祸国妖姬如此诱惑人心。

“这是什么?”

湛戈接过药,药味有些熟悉。

曲青连忙下跪,“是属下自作主张熬的药,上一次尊主因为药浴事宜而失血过多用的就是这张方子,属下想这次应当也可以用。”

湛戈的眉眼依旧弯着,看到因为曲青的话而稍显惊愕,红唇微张的卷里,眼神深了几番,显然卷里是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诱人。

不过湛戈却是看着卷里,毫不怀疑的将这碗药喝下,落在曲青碗里却总觉得他像是再喝少夫人而不是再喝药。

喝的太过急促,反倒咳嗽了起来,卷里连忙替他拍了拍胸口,“喝那么急做什么,左右药也不会跑。”

她是差点忘了,人生病是要喝药的。

大概因为她不是人,所以觉得自己是万能的,金刚铁骨都不会坏。

手还没有拿来湛戈的胸口,却被他抓住,一手将碗绕过卷里直直递给曲青,拉着卷里就朝着另一边而去。

“湛戈,你要做什么?”

卷里丝毫不解其意。

“你不是让我晒晒太阳吗?

我带你去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湛戈刚说完,自己就被卷里拉着停下,回过头却见卷里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胸前。

然后毫不犹豫的又把自己给拖回了殿内,一边絮絮叨叨道:“我让你晒晒太阳是为你好,可你现在还虚弱着,虽然开春日头正好,可是冰消雪融还是有凉意...”湛戈看着卷里的背影,听则她的唠叨,却突然觉得,那个在他心里几乎完美的画中女子,此刻呱噪的竟然有些可爱。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这个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动让自己喜欢,做了太多太多让人心疼的事。

所以在他心里刻成了一个不可磨灭,唯美的小心翼翼的让他不敢去伤害的烙印。

而接过了空碗之后的曲青居然有些好奇,好奇自家尊主成亲后是什么模样,如今看着那高大的身子,被娇小的少夫人拖着走,而自家尊主居然还傻傻的笑着,那模样。

真是觉得自家尊主变成了一只狗,还是一条极为听话的哈巴狗。

很快曲青使劲儿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这么想,他家尊主应该是气势磅礴,冷面相对,让人接近不得的阎王模样,怎么会是这忠犬样子。

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无论曲青怎样搓着眼睛,结局都是湛戈被乖乖拖回了殿内,然后二人关上门。

“亵衣呢!

你怎么可以只穿一件外衫就说要跟我去晒太阳!”

卷里和湛戈大眼瞪着小眼,伸手捞着湛戈的衣衫,发现竟然只是套了一件外衫,而外衫下都是,真!

空!

的!

转过身从一旁拿过婢女准备好的湛戈的亵衣,“阿湛,我突然想到人是会生病的,你昨天才答应过我什么,别今天就忘了,你好歹把亵衣给穿上吧,亵裤也是,出去后一吹风,衣衫扬起就能看见你白花花的大腿。”

转过头却看到湛戈依旧站着,伸出手盘算着什么,丝毫未动。

卷里就那个心纠,走到湛戈面前,放下亵衣,然后一把拉开湛戈自己系的半松半垮欲盖弥彰的腰带。

看到结实的小腹后,卷里微微红了脸,随即却感觉腰被一双大手搂上,抬起头,那双狭长好看的细眸中带着狡黠之意,俊脸逐渐放大,最后贴着她的耳朵暧昧的气息吐露在她的耳垂边缘,声音带着半是勾引,半是诱惑道,“娘子如此主动,为夫盛情难却,可是这几日为夫实在是没有体力,咱们过几日再去那张雕花的玄木大床上仔细聊聊可好。”

疼的一下,那张方才还是粉红的小脸,现在彻底如同滚水的虾子,红的简直能滴出血。

卷里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湛戈,结果湛戈身子太过虚弱,又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卷里又惊慌的立马扶住湛戈,稳住身形后,这才娇嗔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卷里抬起头看到湛戈笑意的眼眸,薄唇轻启,语气却是极为认真的道,“我刚才算了一下,这是成亲的第四天,我差点以为我把我娘娶了回来。”

卷里哪里还不明白湛戈这是在说她啰啰嗦嗦。

霎时心中的委屈就盈满了起来,她只是突然发现,要以一个人的生活,来照顾湛戈她做的远远不够。

她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生病更不会受伤,可是湛戈会饿会冷会生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老不死,而湛戈会老会死。

现在彻底的拥有了,她却反而更担心了。

湛戈却怪她有些啰嗦。

眼泪就要滴下来的时候在湛戈发现之前转过身,又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罢了罢了,她毕竟不是一个人,她没有体会过人能体会的感受,也许人真的不喜欢这么啰嗦呢。

努力的憋了又憋,湛戈一直没有说话,还是忽略心头的失望,换了一张笑脸要转过身朝着湛戈微微一笑,先道歉,湛戈不喜欢她啰嗦,那么下次她就不啰嗦了。

刚转过身,鼻子就差点撞上了结实的胸膛,手却是已经被人紧紧的握住,朝着门外走去。

卷里惊愕,这才发现湛戈已经将自己整理了个遍,衣服整齐着身,袍子下的裤脚也是妥妥的扎进了靴子里,远来方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湛戈自己在穿好了衣服。

因为惊愕,脚步稍显拖沓,湛戈自然感觉到了,回过头带着笑意道,“你不是说要带着我去晒太阳吗,我现在怎么觉得是我带着你,你反而不是那么乐意了。”

语气中的愉悦的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卷里突然就憋上了一股气,闷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我啰嗦吗?”

脚步却跟上了湛戈的步伐没有停下。

湛戈轻哦了一声,像是默认一般拉着卷里,直到出了主殿,绕着围廊,拉着卷里走至银莲上,想起卷里似乎怕高,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看不见银莲下的高低落空让人发晕的视野。

直至银莲的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常年累积的血腥味再次飘来。

这时,卷里才听到湛戈浅浅的说了一句,“不过好像这些年来,我一直到很想她。”

想他每一次冰天雪地里出去练功的时候,白水依总是拉着他的衣衫看了又看,就是觉得他穿的不够多,最终还是湛天极度不满意的说,练功总要吃些苦,不过冷一些算什么,何况他都快被你包成了粽子。

后来大些了,湛戈自己就不喜欢粽子的模样了。

他要帅!

他要酷!

无论寒风凛凛还是大雪飘飞,他都要保持风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能因为穿成了粽子模样而被毁。

然后白水依每一次都极为不满意,一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

那时候湛天可得意了,朝着白水依讨好道,“夫人,你来唠叨我,来唠叨我。

他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听不进去你说的话了,你别气,我来听我来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然后一晃,那声音安静了十年。

在他偷跑至下山之前,白水依还在晚上偷偷溜进了他房里,拿着大堆的银票,塞进他的包袱里说,“湛儿啊,你爹不乐意你去江湖,可娘乐意。

不出江湖哪儿来的媳妇儿,当年你爹不也是去了江湖才遇见娘的吗?

咱们湛儿长得这么好看,血楼里可没有能配的上的,这一次出去可要带喜欢的人回来。”

以湛戈当时看见江欺雪的心态就是,这姑娘好看配小爷勉强的上,小爷要带着她回家见亲娘!

湛天不同意他跟江欺雪,是因为江欺雪是江衾的女儿。

湛天从未对他说过他们的过去。

可是白水依却在夜里拥着他说,“喜欢就去努力,努力让她也上喜欢你,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

别听你爹瞎说,你娘我当年也是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看谁都觉得别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不过是没想到最后被你爹这只癞蛤蟆给吃到了。”

付云姝说他不了解白水依和湛天。

应该说,是付云姝不曾了解,因为白水依和湛天在他面前的模样,和作为血楼尊主和尊主夫人在别人面前的模样毫无一丝相同。

二人不约而同的对他们之间过往避之不提,只是幸福的模样,让湛戈觉得那些过去肯定也是幸福的,所以,江湖因为他们成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戈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过去,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卷里,却看到一双努力瞪大的美眸,认真的看着他,从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卷里听到了湛戈的话自然是知道湛戈说的什么,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湛戈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她竟然没有听出来。

看到湛戈的表情,不用说也知道,湛戈方才说过的话,他一定是想起了白水依。

所以她静静的等着,回忆是最不能被打扰的东西,因为值得用怀念的眼神回忆的过去一定是美好的。

“娘子目光如此坦诚,为夫会以为娘子在暗示什么。”

湛戈勾勾唇,调戏卷里的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卷里先是脸骤然一红,随即又立马反映过来,笑着拉着湛戈往前走,回过头看着湛戈回击道:“就算我暗示你,你也做不了什么啊?”

美眸上下打量着湛戈,用他方才的话堵回他。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来日方长,不能次次都被他压在底下,否则生活如何有乐趣。

湛戈吃瘪,无话可说,卷里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高兴,脚步也跟着飞跃了起来,稍微快了些,却是让湛戈脚步急促后,就是因为气力不足而咳嗽,苍白的脸在还未出魈尸谷的阴郁下,衬托着失去血色的脸让人看着尤为担心。

“咳咳...”这一声让卷里又暗自懊恼,她又给忘了。

因为她不会饿,所以她忘记湛戈昏迷三天,会饥肠辘辘;因为她一受伤就会自己愈合,所以她忘记湛戈是人,一旦生病受伤,恢复的时间比她慢的多。

何况现在的湛戈始终不愿意见誉阴欢,上次交流也是极为冷淡,她想,一定是有她的原因。

扶着湛戈慢吞吞的走出魈尸谷。

湛戈所说的地方是月泉前的草地上,二人只消往地上一躺就能任由阳光暖洋洋的晒遍全身。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之时,草地仍旧有些湿润,两只手却是始终十指相扣。

二人的身影从上至下,却能看的模糊,但是湛戈与卷里的衣衫特别,能在月泉前大张旗鼓让众侍卫视若未闻的人,除了尊主和尊主夫人外,别无他人。

在上方的誉阴欢默默的注视着二人,压抑着心中的嫉妒,仔细观察着湛戈的脸色。

湛戈的面色苍白,她一看就知是气血不足,但是湛戈偏偏又笑的一脸满足,她从没看到湛戈如此笑过。

青藤果然说出,她曾经向卷里端了药。

可是却被卷里拒绝了,卷里说,这药,湛戈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誉阴欢咬着唇瓣看着下方,心中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痛的难以窒息。

原本,她可以一直默默的陪在湛戈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湛戈再也用不着她的药了?

那岂不是在说她往后再也没有用了?

她用什么名义留在湛戈身边。

对了,卷里是妖,她可以治疗湛戈伤口,是不是也能治湛戈的病,所以说,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湛戈的面前了,是吗?

誉阴欢紧紧的捏住了拐杖,最终却是冷冷一笑,杵着拐杖摇晃着离开。

在夕阳西沉之际,湛戈和卷里才回道房内,大概卷里没有想过,她的一片好心会造成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

“尊主和少夫人成亲后,尊主就几天没有出过房门,昨天看见他牵着少夫人去了魈尸谷,那面容苍白的宛如被吸干了血一般,你们说,这该不会是纵欲过度造成的吧。”

侍卫换过班后回房的路上二人并排无事闲聊。

“那你怎么不说,少夫人不是人,是个妖。

可至今尊主也没有透露少夫人是个什么妖,该不会是狐妖吧,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就是魅惑尊主来的。

听话本里的狐妖都会采阴补阳,咱们尊主该不会是被采了吧。”

另一个侍卫说完,却是自己都笑了。

“你傻了吧,少夫人要是采阴补阳哪儿用等到现在,非得成亲后,咱们尊主又不是黄花闺女,我看啊,还是纵欲过度。”

那侍卫撇嘴不置可否。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是有功夫的人都能侧耳听个清楚。

其中一人却是机杼的眼线,在听到这谈话后皱着眉头去了霆堂报信。

“荒唐!”

机杼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无论是卷里的模样,还是杀了他派去的人的作为,他就已经不喜,可是因为冤枉了卷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亲那一日的反应也是告诉他,她是不能为湛戈生孩子了,他更是不满。

可是如今别人说湛戈纵欲过度!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还怀疑是被妖精给采阴补阳了,联想到湛戈三日未出过血楼,机杼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湛戈和卷里是莫名其妙被请到霆堂。

湛戈当真不喜欢机杼这个老古板,刚愎自负,又总是以自己的思想做别人的决定,当初机杼自个儿选择去霆堂也不过是因为,除了霆堂外,其他堂都是需要听命行事,而他则不用所以才留在霆堂。

机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湛戈上上下下,沉声道,“三天不出门,被折腾成这个模样?

现在可高兴?”

斜着眼却是神色不好的看了看卷里。

湛戈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之道机杼是误会了。

可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丢给了卷里一个放心的眼神吼,淡淡的回道:“不高兴,我爹说他成亲的时候可是七天没出过门。”

话出后更是惹得机杼眉毛胡子全都翘了起来。

小子不听话,老子更不听话,可是老子有出息啊,他什么都不能说,这小子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这么翘辫子。

可是对这个话题,机杼敬谢不敏,他孤家寡人,所剩时间不多,谈这个话题,伤感情。

最终摆摆手,转头对着卷里道,“你既然不能为湛戈生孩子,那么,总要让湛戈留个种吧。”

卷里脸色霎时变的苍白,机杼这是要让她跟别人分享湛戈了。

这个就是湛戈都忍不了,一点没客气的拉住机杼的衣领,咬牙道,“老头儿,我忍你很久了,你管霆堂也就罢了,你连我什么时候生儿子都管,这路是不是修的太宽了。”

机杼一点没惧,拍开湛戈的手,“反正我也是老骨头一把,没多少时间了。

可是湛戈我可告诉你,你爹是二十二岁时生的你,死时还未到不惑之年,可以说是正直壮年,还是年轻有为就死了,这一切可都是你害的。

你姓湛,你若是不早日留下个血脉,若是哪一天你也同你爹一样,被人害的英年早逝,那你又当如何。”

机杼说的话极为难听,可是也是事实。

听到机杼的话,湛戈却是纳闷儿了。

“我湛戈在此立誓,余生仅有卷里一人。

你如果有意见,就去找我娘聊聊,问问她愿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我爹,你要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就自个儿找个棺材躺好,我还能看在你是大长老的份上帮你撒几抔黄土。”

“你...”机杼呼出声,湛戈向来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他是长老,所以湛戈不得不尊重他。

可是这是湛戈第一次正面跟他唇枪舌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卷里,机杼心中不爽了,湛天因为白水依不尊重他,湛戈因为卷里不尊重他。

俩父子一个臭德行!


我出生的时候就是面部畸形,左眼上下眼皮连在一起,天生臃肿,一张脸上长满了脓包,坑坑洼洼,身上不停的掉着皮。

我爹我娘从没有嫌弃过我,可是随着长大,我却是越来越丑。

五岁时候,我爹我娘送我去书院,第一天就被孤立,被打骂,夫子也不待见我,第二天,尚书府就传来消息,说我吓住了他们的少公子,我爹我娘因此被牵连,一家人被赶出了平城。

后来我爹我娘还是偷偷摸摸的进了平城,让我遮住了脸,无法进书院,就在外面听着夫子的教诲,笔墨纸砚贵,我爹我娘省了银子买了一支别人不要的笔,我以水为墨,在石上练字,直至长大,有一日,我却不小心被书院的人发现了,我比当年更丑,可是那书院里无论是谁都没有我用功,抓住我的人是丞相府守在门外的家丁,那少公子又看见了我,可是这一次,他看见了我在石头上未来得及干的字迹,与我笑面相迎,我受宠若惊,他还为当年的事情道了歉。

于是,我就真正以为,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的父母因此也得以露与人面,但是我却不得行,他说,圣上面前容不得德荣亏损之人,我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分得清轻重。

他说,我才学如此,不如等他入了仕途,就请我为他做个幕僚,我自知这脸此生是不得进了朝堂,于是答应了。

一直到我弱冠之年,父母心急,让我成家立业,是他出了银子介绍给我霜花,说霜花答应嫁给我,霜花长得很好看,无论如何也不是我配得上,但是因为当年心中对娘子一词还有希冀,所以在她面前我一直是谦逊有礼,希望有一天她能不要以貌取人,可是霜花对我的厌恶却是一日比一日更甚,我们成亲后,甚至从未同房,我在地上,她在床上。

直至乙未七年,临近春闱的三个月前,我发现,霜花怀孕了,她已经有俩月没有来月事,因为家里的衣服一直是我娘在洗,我娘以为她要抱孙子了,所以非常高兴,从而偷偷的告诉了我。

霜花外面有人了,这个打击在看到我娘高兴的笑颜时,我也是苦笑着吞下,终归霜花看不上我,生个孩子我若是养大了也算是我亲生的,我也算有个孩子。

一个月后,少公子问了我一则策论和一则八股文论题,说是围绕朝堂的问题,我当时也想试试,不疑有他,于是专心研究,花了七天终于写出了一份我自己颇为满意的答案,两个月后的春闱,他高中,我为他欣喜。

他亦是如此,当天下午,便让我陪他去狩猎,难的高兴,这一去,马匹环绕,被他带到了密林后他却消失了。

这密林太大,我不知路,越走越深,四处又是丛林野兽,我身上只有一支毛笔,但无任何防身器具,只能东躲西藏,能吃的都吃了,被狼追捕逃命之间滚下了山谷,断了一条腿,心口上也被狼挖了好几爪,皮开肉绽,躺了几天额的实在是不行,我就随手从地上挖了一支奇怪的树根木杆啃,一路爬进了画魂谷,但是就算如此,我也迟早会饿死的。

当时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霜花,是没能给爹娘留个亲孙子,我想着,反正我也是将死,若是我面貌俊朗,我一定要娶这样的女子,画魂谷无墨无纸,我就随手用了心头血,画在了平坦的树桩上。”

她温柔,她善良,不会看不起我,一心一意只为我着想,我们会朝夕相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在我落笔的那一瞬间,梅娘出现了。

玄道一脉我非祖始,但是因其玄奥,企图逆天改命得长生,落得个道根败落的下场,这画魂谷就是玄道之地,却已无人,梅娘是不是单纯的画魂,而是聚魂木的灵,我的血助她得了皮囊,而她因此教我玄道入门,却不教长生之术,因为会有天谴。

我得救了,却还要想着回去,玄术一学就是三年,我欲回去看看父母,想着霜花兴许生了孩子,就是不知我走后,霜花带着孩子是否照顾我的父母,梅娘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于是我做了画卷,让她以画卷的身份出了画魂谷。

却没想到,待我回家,却正看到我爹娘拉着一个三岁孩童不放,若干家丁强着要将孩童拉走,我稍一细想便知道那男童是谁,正要上前阻拦,那家丁却是一脚踹开了我娘,我娘因我而去的几年身子骨早就崩溃,这一脚要了她半条命,我爹欲和家丁拼命,却被打了一顿,我要上前却听他们说,那孩童是卞丞相的公子。

梅娘说,此次回去,了了遗憾,却是要回画魂谷守着了,毕竟我为玄道一脉,可是孩童是霜花的,说明孩子爹是卞丞相的,卞字,让我霎时就想到了他。

这个时候霜花出来了,却是头也不回的上了卞丞相的轿子,当时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生死为天,人各有命,我想救我娘,却无能为力,身体已经衰弱到药石无救,没过几天她就去了,我爹佝偻着身子,我却是不敢出现了。

那时候大街小巷都传着三年前卞丞相一举中的所写的八股文,我才知道,我是被利用了。

我不敢出现,我这张脸绝无二人,若是明目张胆认了爹,说不定也会给爹带来麻烦。

但我的心头已经生起了一股恨意,想通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卞礼所为,我娘因此去世,霜花的孩子,我的在密林内的挣扎,他当初的礼贤下士全是假的,我要拆穿他!

我要报仇!

梅娘一直不同意我报仇,说如此就非玄道根本,我怒火烧心,已经被恨意弥漫,入了魔道,梅娘也阻挡不得,只能默默的帮着我。

梅娘虽是木灵,但也是被我所画,所以也加了我喜欢的模样,但那时候我没发现,梅娘善良,因此不忍心我恨着,她就帮我去了卞礼身旁,收集卞礼欺世盗名的证据。

我要让卞礼身败名裂,杀他已经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却没想到,我到底还是太简单了,卞礼在看到我与梅娘相会时无疑留下的字迹后就疑心,他本就心有觊觎,怕有心之人发现,救了我,最后来个反击,现在更是一步一步的看着梅娘找他的罪证,而他亲手奉上。

卞礼在朝堂运筹帷幄步步心机,若非如此,他怎能三年就登上丞相之位,最终我还是败了,我要干脆杀了卞礼,却没想到卞礼直接用我爹要挟我。

卞礼说,只要我死他就放了我爹,我爹听到我和卞礼的对话后就明白了我和卞礼之间的恩怨,不愿因他而让我受到威胁,一个转身就着侍卫架在脖子上的刀抹了脖子,我当时心被恨意蒙蔽,就要杀了卞礼,却没想到梅娘突然出现,阻止了我。

我修玄道若是杀人,那么天谴比长生会来的更快,今日卞礼死,明日就是我死。

就是,我杀不得人,却只能看着父母就此而去,而卞礼仰天大笑,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梅娘身上,打着梅娘的注意,我心下一惊,怕他对梅娘做什么,在梅娘的帮助下带她回画魂谷。

而那时候,我还未意识到我对媚娘是怎样的情感,我的一心,只想着腐臭。

后来我才知,梅娘喜欢上了我,想要变成人,但是因我心有不甘,对梅娘的情意无法纯粹,所以梅娘只能感觉到我压抑在体内的恨意,这恨意逐年递增。

终于有一天,梅娘说,“乔生,你想报仇吗?”

我毫不犹豫的说:“想。”

她说,融她之魂,用她画魂之皮便可动用魂力。

所以我们交换了,她的魂换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出去报仇。

我用梅娘的皮囊,勾引了卞礼,心下恶心,可是,我就是想要他失去一切,家破人亡。

他为丞相,三妻四妾不在少数,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那群嫉妒扑脑的女子自相残杀,你死我活。

可是,梅娘没有告诉我,这皮囊一换,就再也回不来,她也没有与我商量,就跟在我身后出了画魂谷,看着我用她的皮囊报复着卞礼。

可是她被人发现了,被人当做了我。

我知道的时候,她被人割了一身伤口,囚禁在万水地牢中,浑身上下已经腐烂,看到的那一瞬间,像是无数把利刃插在了我的心口。

我抱着她离开,离开之前,我终究是忍不住,杀了卞府所有的人。

这一身孽意与恨让我的皮囊加速开裂,回到画魂谷的时候,梅娘奄奄一息,我看着自己的丑陋,那双眸子却不再带着恨,而是深情款款。

梅娘用她的最后的灵魄,修补了我的皮囊。

我此生再出不的画魂谷,而梅娘的灵智却消失,聚魂木灵回到了聚魂木中。

年岁久久,画魂谷内无镜无水,我的记忆中,竟然辗转也再想不起来梅娘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开始惧怕,这惧怕让我的恨意,我的不甘再次被撩拨了起来。

被梅娘压下的孽意也因为我而再次涌动起来。

我不得不把自己封印,以保这皮囊完好,而我要等的,就是下一个画魂,换她皮囊,再让我看一看,我的梅娘到底是何种温婉贤惠,深情对我的模样。

我还记得,我的最初,是想要娶一个像梅娘一样的女子,她善良,温婉,不会因为满脸疮痍而歧视我,她能看见我的满腹经纶,能看见我的鸿鹄之志。

我等到了,却没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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