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言喝了熬好的药,不出一炷香果然退了烧,她一醒就嚷着饿,沈月溪去街上买了一笼包子,想了想又摸出两文钱买了一根冰糖葫芦。
回到百草堂,沈月言正在和苍黄说话,她长得玉雪可爱,甚是讨人喜欢,苍黄殷勤的端茶倒水,坐在旁边给她讲笑话,逗得沈月言哈哈大笑。
“姐,你回来了!”
沈月言兴奋的跳起来,引得沈月溪惊呼道:“你快躺着,刚退了烧,再休息休息。”
沈月言吐了吐舌头,缩进被褥里,对着姐姐讨好的笑笑。
苍黄扫了一眼沈月溪抱着的包子,识相的去了大厅,让姐妹两个安心用饭。
沈月溪拿出一个包子,小跑几步塞进苍黄手里,“苍黄哥哥,多亏你照顾阿言,这半下午的你吃个包子充充饥。”
苍黄推辞不接,“小妹妹别客气,我们百草堂救人无数,这点忙算不得什么,你们快吃吧,忙活了这么久总算能吃顿饭,尤其是你,跑前跑后的,估计早就饿了,快去吃吧!”
沈月溪不管不顾的将包子一塞,就往回跑,“你就拿着吧,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苍黄看着沈月溪的背影,笑了一声,大方拿起包子吃了起来,又香又软,真好吃。
姐妹两个分吃了半笼包子,沈月言吃的首打嗝,“姐,好久没吃的这么饱了,周大婶又塞钱给你了吗?
你怎么有钱买包子?”
沈月溪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望着妹妹清亮的双眸,她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妹妹自己卖身的事,沈月溪拍了一下沈月言的额头,“就你话多,赶紧吃吧,你看,这是什么?”
沈月溪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在沈月言眼前晃了晃。
“糖葫芦!
姐你还给我买了糖葫芦!”
沈月言高兴的手舞足蹈。
“好了,别乱动了,知道你喜欢吃,特意买给你的。”
沈月溪将妹妹的被角掖齐整,又在她背后塞了一个靠垫,好叫她靠得舒服。
“姐你对我真好!”
沈月言接过糖葫芦,正要咬下第一颗,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将糖葫芦往沈月溪嘴边递了递,“你一颗我一颗。”
沈月溪想到上一次吃冰糖葫芦,还是爹在的时候,那年地里庄稼大丰收,爹带她们姐妹两个来镇上游玩,临走的时候,买了两串糖葫芦,爹抱着妹妹,牵着自己,在夕阳的余晖中家去。
爹一走,世上再无人给自己买糖葫芦。
而给阿言买糖葫芦的人,变成了自己。
“姐不爱吃甜的,你自个吃吧。”
沈月言蹙着秀气的眉头,疑惑的看着沈月溪的眼睛,“怎么会不喜欢?
以前阿爹买的糖葫芦,姐你都吃完了啊?”
“现在忽然不爱吃了。”
回村的路上,依旧是由沈月溪背着沈月言,途中好几次沈月言闹着要自己走,均被沈月溪拿话挡回去:“你要是再病,家里可没钱给你治了!”
沈月言撅着嘴,老大不乐意,默默拿衣袖给沈月溪擦脸上的汗,又撑开双手给她挡太阳。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姐妹两个回到了梁家村沈家那破败的茅草屋。
前几天茅屋被烧破了一角,昨夜又淋了一场大雨,现在这座茅草屋看上去没有一丝人气。
沈月溪叹了口气,这屋子是不能住了,若是因此让妹妹再受风寒,那自己就真的没法子了。
她扭头望了望隔壁周大婶家,这个时辰她应该在煮饭,果然,她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沈月溪心想等半个时辰后,去她家问问看能不能借宿一晚,顺便将阿言托付给她照看。
这之前,她需要和沈月言说些事情。
回到了家,沈月言一溜烟跑进屋里,鞋都没脱就扑倒在床上,趁着沈月溪在灶房烧水,她悄悄舒了口气,不再掩饰痛苦的神色,重病带来的痕迹比想象中严重,为了不让沈月溪担心,她一首在假装轻松。
她知道自己这场病一定花了很多钱,不知道姐姐是怎么筹到的银子?
难不成爹爹偷偷藏了银子,没告诉自己?
沈月溪烧了一锅热水,姐妹两个在灶房好好洗了个澡,又换了干净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沾满泥浆,还散发着汗臭味,沈月溪嫌弃的扔进盆里拿去河边搓洗,费了牛鼻子劲,才将脏衣物洗干净。
若是别的姑娘家,这堆衣服肯定洗不干净。
沈月溪心想,幸好自己力气大,否则好多事都干不好,比如上山砍柴,挑水回家,还有……以后要学的打铁。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打铁难不难?
女娃子干这一行似乎很少见。
不管再苦再累,她都要竭尽全力去干,这是老天爷给自己指明的生路。
衣服拿回去后,沈月溪将它们搭在院子里晾晒。
收拾好之后,天还没黑,沈月溪准备和妹妹谈话了。
沈月言坐在椅子上,给姐姐晾了一碗茶,见沈月溪进屋来,她急忙递给她喝。
沈月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将碗放下,郑重其事说道:“阿言,我有话对你说。”
“我早猜到你有事瞒着我。”
沈月言端起姐姐喝过的水,轻抿了几口。
“我把自己卖了,卖给了镇上王铁匠家,明天我就要去他家的铁匠铺当学徒了。”
聪明如沈月言,怎会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卖身,她感觉手里的茶碗重如千斤,幼小的自己无法承担这个重量。
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她抽噎道:“姐,都怪我,要不是我逞强和赖三争斗,被他揍了一顿,仅仅吹一夜的风也不会染上风寒,我不发热你也不会卖身,呜呜呜……”沈月言单薄的肩膀颤抖着,鼻子一吸一吸,哭的急了还冒出来鼻涕泡。
沈月溪心疼的将妹妹搂进怀里,忍着哭意,“好阿言,姐姐不怪你,再说赖三那事也不怨你,咱们的田地被人夺了,你上去理论也是正理,只怪我没保护好你。”
沈月溪用手抿去沈月言脸上的泪痕,接着道:“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铁匠为人仗义,在他家里干活,既能吃饱饭,又能学门手艺,岂不两全其美?”
沈月言吸着鼻子,“姐,主家要是有一丁点不满意就能把你给卖了,那时咋办?
我到哪里去寻你?”
“哪有那么糟糕?
你姐姐我是什么人?
一身力气怕哪个?”
沈月溪话中自信满满,但是她眉目处到底还是带上了一抹担忧。
沈月言盯着姐姐的神色,没有出声,她要想办法赚钱赎回姐姐。
过了一会,沈月言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笑容,乖巧道:“阿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每天都要去看你,然后再回家。”
“乱讲,你一个小丫头,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回?
一有机会我就回村里来看你,到时候再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我以后不吃了,那东西粘牙的很,要是吃坏了牙就不好看了。”
“阿言你才多大,就知道爱美了?”